青光一闪,众人眼前一花,只觉一道巨浪般的真气从身前奔卷而过,那七团火球登时被推卷得冲天飞起。天上咿呀有声,几道红影如狂风卷席,将那火球吞下,欢天喜地地翔空而去。
待到眼前清晰之际,却见拓拔野翩然而立,无锋断剑斜斜指在吉良喉颈之上,伸手轻轻的将他手中的火云弓拿下。那条巨大的龙蟒已被一只似龙似鹿的白色怪物扑倒在地,悲鸣不已。
吉良狂笑声中,突然朝前一顶,断剑贯喉而过,鲜血四溅,登时毙命。
这日傍晚,纤纤与辛九姑在汤谷某石崖上眺望。海天相接处,云霞飞舞,突然十团红云翩翩飞来,速度极快。再飞得近些,便隐隐听见咿呀怪叫声。
纤纤大喜:“他们回来啦!”当下拉着辛九姑便往山下跑去。
十日鸟越飞越近,那怪叫之声震天价响,遍岛飞鸟惊惶逃离。汤谷群雄听得叫声,都纷纷往汤水边赶去。
纤纤第一个冲到汤水边,恰好瞧见那十日鸟飞到上空,正缓缓下落。只见那十日鸟围成一个圆形,脚爪之上都系了绳索,纵横连接成一张大网。逃逸的群雄便坐在那巨网之内。
纤纤瞧见骑在鸟背上的拓拔野与蚩尤,登时欢喜得大叫起来。但她的声音立即被淹没在群雄的长啸欢呼声中。远处欢腾如沸,众人潮水般涌了过来。
十日鸟方甫降落,便被群雄团团围住。
网中众人颇为尴尬,垂首不语。拓拔野笑道:“他们不走啦,还是留下来和我们一道打水妖。”
群豪长声欢呼。在岛上一起呆了这么久,都已颇有情谊,自然不愿他们遭难,见拓拔野宽怀,都是由衷的感激和喜悦。当下群雄纷纷拉出网中之人,重新团聚。
这一场风波就在笑声与欢呼声中平息。
眼见网中还有黑衣玄服的水族士兵,众人凛然,纤纤拉着拓拔野,追问详情。原来昨日拓拔野与蚩尤降服众人之后,将海上水妖尸体一一捞起,依旧驾船回航。到了距离汤谷五百里处海域,由蚩尤以青木法术,用船帆与木料化变出巨网,众人弃船入网,继续飞行。
那剩余的二十几个水族水手,眼见别无他法,纷纷投降。拓拔野不忍杀之,便一并带回。
数日之内,水妖饿巡海船必定能发现悔过船及船上尸体,但那船离汤谷五百里,而汤谷群雄一不识水性,二无船只或是飞行的灵禽,因此水妖即便拍破脑门,也决计怀疑不到他们身上去。唯一会怀疑的,倒是龙族以及纵横东海的些许海盗。
众人听后俱极欢喜,赤铜石拜倒道:“城主仁慈智慧,大难消弭无形。属下肝脑涂地。”
众人也都纷纷拜倒。
眼见拓拔野兵不血刃,以最为平和的方式将大劫消除,重拾人心,群雄都是既感激又佩服,这叩拜可谓拜得心甘情愿。
拓拔野连忙请众人起身。
赤铜石满脸欢喜,道:“前日城主、圣法师走得匆忙,来不及见见这半年弟兄们的成果,今日需得好好检视。”
当下众人簇拥着拓拔野三人朝汤水湖东侧走去。两人到了湖边东侧山谷中一看,大为诧异,只见周环山峰,遍布石洞,洞外以木石垒成墙楼,大小百余个山洞楼城,火炬熊熊,暮色中颇为壮观。
赤铜石笑道:“城主、圣法师,这是柳浪的点子。咱们既然以汤谷为城,自然要有防御工事,否则水妖来攻,那就大大不妙。是以请金族的弟兄们将这山谷凿通,这百余山洞四通八达,纵然水妖攻进来,也决计叫他们出不去。”
拓拔野、蚩尤点头微笑,对这色眯眯的柳浪又增加了几分赞许之意。
群雄拥着两人朝山洞里走去,出乎两人意料之外,那山洞竟极为宽敞明亮,原来除了有三昧真火的长明灯外,山壁上还凿有许多采光孔,以坚硬的树脂化石为窗,落日余晖从光孔中射入,光怪陆离。
山洞千折百转,引到一个由五间大堂组成的极大山洞,洞府之大,如将整个山腹掏空了一般。
拓拔野赞不绝口,柳浪笑道:“这多亏了盘谷将军,他和金族的弟兄那可真是一等一的凿洞高手,这么多的山洞只花了三个月便大功告成。”拓拔野又大赞一番,盘谷腼腆,挠头嘿嘿而笑。
大堂中装饰得颇为华丽,珊瑚灯沿壁四立,地上铺满了海兽毛皮作为地毯,水晶石的桌椅粲然生辉,最为巧妙之处在于头顶竟是可以活动的山壁,一按机关,顶壁旋转打开,只余下方圆数十丈的树脂化石悬在头顶,浅蓝夜空,淡淡星辰清晰可见。群雄入座,酒菜纷纷端了上来,颇为丰盛。自从羽卓丞元神附入蚩尤身体,十日鸟归位苗刀,扶桑树上的强大念力登时消失,附近的海鱼都敢游来,海产自然丰富起来。拓拔野与众人谈笑欢宴一阵,忽见几十个汉子光着膀子,腰围树叶,蹦蹦跳跳地进来,破锣般的嗓声炸然响起,哐啷刺耳,载歌载舞。原来是助兴节目。纤纤一口水喷在拓拔野的身上,跌入他怀中,笑得喘不过气来。
拓拔野哈哈大笑,蚩尤也不禁莞尔。群雄轰笑声中,那树叶舞蹈团左右摇摆,肥肉乱颤,极尽滑稽之能事。
纤纤“哎哟”“哎哟”直叫,眼泪都笑将出来,一个劲儿揉肠子。此后诸多表演粉墨登场,笑声不断。
这些豪强原都是凶狠狂妄之徒,一语不合,刀剑相加。但竟能表演若此,足见彼此之间已经颇为和睦亲密。
正谈笑间,蚩尤转头在拓拔野耳边低声道:“乌贼,我想留在汤谷。毕竟这里群龙无首,时日一久只怕人心又会涣散。需要严明纪律,建立精锐之师。”
他心中对于守侯科汗淮与父亲实是已不抱多大希望,且复城心切,不愿失去这支重要力量。既然身为“圣法师”,自当树立极高的威信,否则他日复城圣战之中,何以服众?拓拔野心想也是,眼下科汗淮等人音信全无,倘若当真遇难,他们依旧在古浪屿上苦苦候守,未免不智。而且这帮悍勇之徒本是一盘散沙,时日稍短,还能和睦共处;久无首领,只怕又要离心内讧,生出其它变化。倒不若一人留守古浪屿,一人到这汤谷岛上领袖群雄。
倘若科汗淮真能到来,那自然最好。如果始终没有消息,两人也能率领强悍的精兵,扛起复城大旗。自己虽然能与众人打成一片,但眼下汤谷群雄,最最需要的却不是亲和力,而是严明的纪律与战斗力。
而蚩尤自小受父亲教诲,禀性刚毅,年纪虽轻,已有乃父之风又混熟于行伍,对于约束军纪、建军立师,都要强他许多。
拓拔野点头,拍拍他的背,低声道:“说的是。只是你小子有时不可太过硬来,团结人心才是根本。”
拓拔野生性随和,当日与科汗淮同行之时,见他以智伐兵,以德服众,虽似无所为,却将散兵游勇凝结为行动统一、斗志高昂的精锐之师,大为倾佩仰慕。在他心中,自那一刻起,潜移默化间便已将科汗淮作为自己的仿效楷模。比如昨日收服叛兵,便是不知不觉中设想以科汗淮所为当会如何,而自然为之。
蚩尤面上微微一红,笑道:“放心吧,乌贼。”当下拓拔野缓缓点头,起身朗声道:“各位弟兄,我们半年来虽不在此处,但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大家……”
群雄齐齐拍桌,轰然叫好。
拓拔野道:“只是我们早已对断浪刀科大侠与乔城主有所承诺,重托在身,不能不分心两顾。”
有人叫道:“城主说的是,男子汉大丈夫,信义最为重要。”
拓拔野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拓拔明日还得赶回古浪屿,等候科大侠与蜃楼城的弟兄。”
群雄哄然,议论纷纷,都颇有沮丧之意。
拓拔野笑道:“不过,蚩尤圣法师会留下来,与大家一起防范水妖。而我只要一有科大侠消息,就会赶回这里。”
群雄大喜,齐声欢呼,重新举杯相庆。但是在他们心中,仍有些许失望。拓拔野亲切豪侠,有一种奇特的魅力,颇受爱戴。
蚩尤虽是羽青帝转世,豪勇无匹,收服十日鸟,但众人多是敬畏,比之对拓拔野的由衷喜爱又有些不同。尤其此次风波之后,众人对拓拔野更为尊崇。
不过,有勇猛无匹的羽青帝转世在此,也总要让众人心安一些,木族群雄更是欢呼出声。群雄继续高歌欢宴,尽兴而散。
第二日上午,拓拔野与纤纤向众人告别。群雄将他送到谷外,仍然依依不舍。
拓拔野与蚩尤互拍肩膀勉励告辞,想到今后相见机会变少,两人都大有不舍之意。纤纤笑道:“臭鱿鱼,你可得经常回来看我。”
蚩尤微笑道:“那时你还记得我么?”纤纤笑道:“那你可别再长高啦,否则我就认不出来啦。”
拓拔野正要解印雪羽鹤,只见辛九姑大步上前,低声道:“城主,九姑有一不情之请。”
拓拔野一怔,笑道:“说罢。”
辛九姑道:“九姑想随城主前往古浪屿,伺候圣女。”拓拔野一愣,明白辛九姑喜欢纤纤,想与她相处。正好岛上平日里少了一个陪伴纤纤的人,有她同往,倒要方便许多。
辛九姑见他沉吟,又道:“九姑原是金圣女西王母的侍女,对于圣女礼仪之道很是了解。圣女年幼,若无人辅佑,对此一无所知,也……”
纤纤耳尖,拍手道:“好啊!省得你终日练功不理我。”拓拔野笑道:“圣女有命,岂敢不从?那你便随我同去罢。”
辛九姑大喜拜倒。当下拓拔野与纤纤、辛九姑骑鹤翔空,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盘旋飞舞,消逝在海天之际。远远地于高空回眸,仍可瞧见蚩尤独自站在石崖之上,挥臂不已。
翌日,拓拔野在古浪屿木屋旁又搭建了一座简陋的小木房,原是打算自己搬出来住,让辛九姑陪着纤纤住在大木屋里。岂料纤纤死活不同意,分开住了几日,她竟夜夜睡不着,无奈之下,只好让辛九姑搬到那小木屋里,自己则依旧与纤纤同住。辛九姑暗暗摇头,纤纤虽然年幼,但再过两年便是豆蔻少女,难道他们还要这般住着么?这圣女的清誉岂不糟之极矣?她久为西王母侍女,对这礼仪看得极重,那日请求同来此处,便是担忧这对少年混住,日后坏了纤纤圣女的声名。
但纤纤原就任性,在此事上更是拒不妥协,拓拔野拿她没辙,辛九姑自然更不能说什么了。纤纤对辛九姑也颇为喜欢,自小无母,有这么一个亦母亦友的人相伴,也合她心意。于是辛九姑平日就为她梳洗打扮,还作了几套洁净的长衣礼装,教授诸多礼节。
纤纤不喜欢繁文缛节,却佩服辛九姑的妙手,被她一点拨装扮,更加俏丽脱俗,便如小仙女一般。而拓拔野每每赞不绝口,令她芳心窃喜。故而对辛九姑那其它繁琐礼仪虽不喜欢,也不一味抗拒了。如此过了两个月,海上浩浩荡荡驶来了五艘大船,巨旗招展,赫然写着“汤谷”二字。拓拔野惊诧下骑鹤乘空查看,只见船上密密麻麻,果真尽是汤谷群雄,正朝他挥手欢呼。
原来蚩尤担心拓拔野三人,决计遣人相伴。自拓拔野走后,他便率领群雄伐木制舟。他自小在海岛长大,精于此道,木族、金族群雄中也有颇多能工巧匠,稍加传授便融会贯通。
不到十日,群雄便造制出第一艘能下水的船来。此后速度越快,二十几日便造出了五艘能载百人的大船。
某日,水妖果然遣调舰队前来寻找悔过船,寻着那船只残骸与尸体,疑惑恼怒,但只道是龙族与海盗所为。空无证据,也是徒呼奈何。船队巡弋到汤谷附近,忌惮扶桑、十日鸟灵力而不敢冒进。群雄造舟乃是在汤水之中,岛下丝毫不能瞧见。水妖舰队远眺不见异状,便自行离去。
水妖既走,群雄大为安心。
蚩尤暂别赤铜石等人,精选五百精兵,满载诸多食物、用品,朝古浪屿进发。此行一来为拓拔野输送生活必备品、构建房屋,二来为他们带去些人马,以保安全,三来试航一番,将来可以组建更为强大的水师。群雄长年未尝离开汤谷,是以虽然俱不识水性,仍十分兴奋,欣然随蚩尤前往。海上航行近十日,风平浪静,仅有一次小风浪。
群雄在蚩尤教授下,司职水手,各就各位,倒也似模似样。将到古浪屿,群雄更是心情欢畅,禁不住狂呼乱叫起来。拓拔野大喜,驱鹤翩翩落到船上与群雄欢聚。群雄登岸之后,生怕惊扰“圣女”,便在海边安营扎寨。船上物品源源不断地运到岛上。纤纤瞧见蚩尤也极为欢喜。当夜群雄在海边大肆欢庆,这素来清净寂寞的古浪屿登时变得热闹起来。第二日起,群雄中的众能匠便开始伐木盖楼,在原先的木屋附近,搭建了众多房屋楼台,坚固美观,比之拓拔野搭建的木棚不知强了多少倍。仅半月工夫,便建起了星罗棋布的岛上小城。
小城布局颇具巧思,纤纤居住的木屋被层层包拢,如众星拱月,既安全隐蔽,又丝毫不遮挡从木屋内向外眺望的视野。
在木屋西侧,又建起一座稍大的木楼,辛九姑及十余女子便居于其中,作为圣女的侍女团。而拓拔野则依旧与纤纤同住于木屋之中。此后,蚩尤又在古浪屿附近海面航行,训练群雄驾船航海的本领。如此过了近月,待到一切井然有序,蚩尤方才带了一百人,驾一艘大船离去。
岛上留下四百训练有素的汤谷军,护卫城主与圣女。盘谷、卜算子也都留在古浪屿上,住在木屋附近的楼台中。群雄便在岛上安居下来,平日或出海渔猎,或随拓拔野、盘谷训练。
拓拔野性情开朗随和,身为城主却全无架子,与众人打成一片。说是训练,倒大多是嬉闹聚乐。所幸盘谷等将领约束较严,四百汤谷军才不致变成散兵游勇。人多热闹,但纤纤倒更怀念与拓拔野、蚩尤三人相处的日子。那时虽然寂寞些,但倒时常可以与拓拔野、蚩尤玩耍。
如今蚩尤在千里之外,拓拔野又常被群雄拉走,见面的机会减少了许多。辛九姑等人则终日教授诸种礼仪,有些颇为有趣,倒也罢了,但有些实是枯燥无味,惹得她不胜其烦。蚩尤常常每隔两三月,便引领群雄驾船来古浪屿探望。
每次蚩尤来时,三人都有了些变化,这种变化非但没有平添隔膜,反而更增添了相互间的新鲜感。每逢这时,三人便在木屋里联床夜话,谈论这段各自的诸多新鲜趣闻,通宵达旦。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一年过去了。拓拔野、纤纤已习惯了与群雄共同的海岛生活,虽然科汗淮等人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但这已经不象当日那般令他们焦急忧虑了。虽然想起之时仍会担忧难过,但很快便被其它人与其它事打断。拓拔野依旧修行长生诀与潮汐流,进展虽不如初时那般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但也颇为神速。况且与四族群雄朝夕相处,也从他们处学了许多五花八门的功夫。每次蚩尤来时,两人便在沙滩上拆招,依然互有胜负,交替上升。
闲暇之时,拓拔野便在海边吹奏青竹笛,那清越的笛声在海浪与鸟鸣声中跌宕婉转,常常将一旁聆听的纤纤带入到春暖花开的幽谷深山。他原是以珊瑚笛吹奏,但几次之后,瞧见纤纤睹物思人,黯然神伤,便将那珊瑚笛藏了起来,另外精心斫劈了一枝绿竹笛。
当日蜃楼城城破之时,科汗淮关于这枝珊瑚笛的嘱咐,在当时情景之下,心绪缭乱,原本就不是非常鲜明。此后所遇事情众多,更加逐渐淡忘。珊瑚笛收藏起来之后,既已见不着,自然更难想起。对于两人来说,那枝珊瑚笛所代表的,便是一段轻易不敢触及的回忆。
白沙碧浪,鸥飞霞舞,两个少年男女临风吹笛,宛如神仙。岛上群雄虽大多不识音律,但瞧见这般景象,都不由倾倒,颇有尘心尽涤、飘飘出世之感。这日,拓拔野与纤纤从海边礁岩下捉了十几只大螃蟹,兴致勃勃的往沙滩上走,远远地瞧见十几个汉子在沙滩上面红耳赤,争得不可开交。
纤纤叫道:“喂,你们在吵什么哪?”那十几人回头瞧见纤纤、拓拔野,登时住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圣女、城主,我们在讨论五族中究竟那族的法术、武功要强一些。”
纤纤一听来了兴致,笑道:“哦,那你们认为哪一族最强呢?”一个马脸大汉大声道:“自然是火族最强。”拓拔野一眼认出他乃是火族的夏猛,心直口快,善使火焰刀,极为骁勇。
旁边几个汉子叫道:“胡说甚么,火族的法术遇到黑水法术,那就是哪边凉快哪边去啦。”这几人都是当日悔过船上的水族降兵,与汤谷群雄相处年余,已颇为熟稔亲密,说话也大咧咧地不客气起来。
土族的沙真山抢道:“呸!我们土族的法术那可是水族克星,由此说来,自然是土族法术最为强大。”
木族的几个汉子又大声叫道:“木克土,木克土,土族法术再厉害,又怎比得上我青木仙法?”
拓拔野熟习青木法术,知道其威力,正要开口称是,忽听另外几个白衣的金族汉子摇头笑道:“此言差矣。我们砍伐树木盖房屋,使得是什么?是斧头罢?金克木,金族的法术那才是天下第一。”
夏猛哈哈大笑,道:“要是这么说,那还是我们火族第一。再坚硬的钢铁,放在火里有烧不化的吗?”群雄轰然,登时又喋喋不休的吵将起来。纤纤听得格格直笑,道:“你们争罢,争出个第一我请他吃螃蟹。” 拉着拓拔野蹦蹦跳跳往木屋走。
拓拔野却是被他们说的颇为困惑,心下茫然,难道五行相克,竟果真没有最强的真气与法术吗?来不及多想,已被纤纤拽到数步开外,摇摇头笑着走开。远远地还听见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争吵声。当夜,拓拔野躺在床上时,脑中不知为何竟是群雄关于五行法术的争论声,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忽然想起当日神农送给自己的那本《五行谱》,说不定那里边便有解答。
当下蹑手蹑脚的下床,从柜中包裹里找出那本《五行谱》。一不小心,“当”的一声,一个玛瑙香炉从包裹中滑出,掉在地上。纤纤轻叹了一口气,咕哝几声,翻身继续睡着。拓拔野见没将她吵醒,轻吁一口气,拾起那玛瑙香炉,突然想起是那白衣女子所留,胸口登时如被大锤重重一击,险些透不过气来。
自玉屏山一别,已近两年。期间变化殊多,他早已不再是当日那个匿身院中,需由她来庇佑的少年了。这些日子,挂心的事情太多,竟绝少想起她来,此刻她那绝世容姿刹那跃入脑海,未尝模糊,反而更为清晰,一时间意乱情迷,不由痴了。
忽然又想起雨师妾,那音容笑貌、浓情蜜意一幕幕闪过,又是甜蜜又是感伤,一颗心砰砰乱跳。过了良久,拓拔野摇摇头,将她们从脑海中驱走,将香炉收好,取了《五行谱》,掩门出去。月色如水,夜风微凉。拓拔野走到海边沙滩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打开三昧火折子,翻看《五行谱》。
书中分为七卷,首卷是总论,其后五卷各自介绍五行,末卷乃是结语。文字颇多深奥艰涩之处。
拓拔野逐字逐句地看那总论,上面写道:“……天地万物皆有灵性,分五行。所谓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乃宇宙之根本,分化繁衍,遂成大千世界。而天地大法,便在于五行之道。五行之道,有相生相克之说。相克即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相生即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拓拔野心想这原是大荒人尽皆知之事,难道这五行谱费劲心力讲述的便是这些么?微有失望之意,跳过几行,往下看道: “人言五行既相生相克,则五属法术必据此相生相克。此大谬也。”突然语气陡变,峰回路转。
拓拔野一惊,续看道:“君不见烈火涸水,洪水决堤乎?此则火亦可克水,水亦可克土。拘泥五行相克之论,刻舟求剑耳。五行根本之道,非相克,非相生,而在于相化也。”拓拔野大奇。当日在蜃楼城始,他便从众多游侠处听说五行相克相生的大法,铭刻于心,岂料这金科玉律今日竟被评为谬误。而这五行相化又是什么?好奇心登时大盛,兴致勃勃的往下读阅。“以薪火之力,可以沸锅水。然以薪火之力安能沸江湖邪?非火不可克水,势不足矣。水火相克在于彼此之势,势不敌则力不逮。力不逮时安奈何?惟有变化矣。以强势之火,敌若势之水,则火克水。以等势之水火相敌,火恐不逮。倘能化火为等势之土,则可以克水。以若势之火,敌强势之水,火必被克。但倘能化火为等势之水,则可以求生。”拓拔野又惊又喜,忖道:“是了!水与火相克,并没有必定的结果,在于两者的‘势’谁强谁弱。如果火处于强势,自然可以战胜水。如果处于等势,化火为土,就可以战胜水。即使处于若势,化火为水,也可以处于不败境地!”
这道理其实极为简单,但是众人受大荒五行相克论所囿,无人逆向思考,作出这惊世骇俗的推断来。但是火又如何转化为水或土呢?既然万物皆有五行属性,难道这五行属性也是可以改变的么?
拓拔野脑中又忽然一片混乱,接着往下看去。“……万物均有五属灵性,因强弱而分五行。木属之物,并非全无金水火土四性,相较弱耳。而其五行属性无时不在变化之中,此则何以沧海为桑田也。五行相化,便是以意念力控制某物或自身之五行属性,调整变化,顺应时势也。言易行难,若无极强之念力、五行修行之体验,自然无法作到。上古至今,能五行变化者,不过九人而已。”
看到此处,拓拔野方知这五行相化竟是凌驾于五行法术之上的艰深法术。要想随心所欲改变五行属性,不但需有震古烁今的念力,还要对五行法术都有所掌握。
拓拔野失笑喃喃道:“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他早已无敌天下,又何必修炼这五行相化的法术?”但是想到竟有九人能如此随心所欲的变化,直如神仙,仍不禁悠然神往。不知神农自己是否便是其中一个呢?
“……是以五行相生相克相变,无某一至强之法。天下无敌之术,在於抛除成见,五行合一,五行相化。然当今天下,五族壁垒森严,各行其是。要寻一通晓五行之人,何其难矣。倘若五族归心,以五族人杰,手脚相接,肝胆相照,经脉互连,必可成浩然正气,则无坚不摧,无敌天下矣。此为不得已之法。”
这一段乃是当日自己在天壁山桃花源洞内所查见到的。拓拔野继续往下看,“欲五行相化,必先修五行之意。五行之金木水火土,其根本为‘恒’、‘生’、‘变’、‘亡’、‘容’也。即永恒、生长、变化、毁灭、包容五道耳。五行为万物之基,亦为万物之律。”
拓拔野暗暗点头,这世间万物哪一个不是生长 、变化、包容、毁灭,而魂灵永恒?想来这也是五行法术的各自精髓根本。他飞快的回想“长生诀”与木族的封印法术,果然尽皆符合“生长”之道。而科汗淮的“潮汐流”虽非什么法术,却也是尊崇“变化”之道。拓拔野此时对这《五行谱》已极为笃信,突然想起当日神农说起此书时的告戒“太过深奥,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之虞”,心中一震。迟疑了片刻,忖道:“只是看看总不打紧吧?”继续往下翻阅。第二卷开始,便是讲述五行法术的各自精要处。神农果然是不世奇人,学贯五行,对五行法术的概述极为精简扼要,一语破的。虽然文字颇多艰奥难解之处,但是拓拔野也能猜出个大概。仅此管中窥豹已令他心跳如撞,惊喜若狂。
第三卷的青木法术中果然讲到“长生诀”,虽未将其原文一字不差地列出,但精义丝毫无误,且更为鞭辟入里,拓拔野许多尚未明白之处,登时冰消雪融。
拓拔野越看越是惊异,越看越是狂喜,大荒五族的至圣秘籍竟然都被囊括于这一卷羊皮书中。虽然书中并未涉及五族法术的具体修炼之术及口诀,炼意不炼术,但根本已得,何患枝节?隐隐间拓拔野又有些窥窃他人宝物的愧意。不知不觉间晓风晨露,寒意袭人。海潮涨起,东方渐露鱼肚白。拓拔野竟在海边看了一夜。他心中兴奋,丝毫不觉倦意,倒想在沙滩上仰天狂呼,抒解狂喜心情。
此后拓拔野每日手不释卷,仔细揣摩。不过十余日,已能倒背如流。
他只是研习五属法术的意念修炼之道,并不急于参详“五行相化”之术。对于其中青木法术的意念修炼,更是反复参透。顿觉天地突宽,宛如迈入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奇妙世界。长生诀与潮汐流中所有疑难之处逐渐迎刃而解,修行又有一日千里之势。拓拔野原想将这《五行谱》与群雄共享,但想到神农的告戒,以常人修行悟力,窥此宝书,急于求成,只怕极易走火入魔,反而不妙。于是暂未公开,只是每日细读某族法术炼意之道,有所感悟,便寻来该族豪雄,旁敲侧击加以点拨。
群雄只道是拓拔野自己领悟,都大为骇然,惊为天人,对他除了爱戴之外更日益增添敬畏之意。
蚩尤到来之时,拓拔野则将《五行谱》与之讨论。蚩尤一见之下,也是大为讶异惊叹。两人各自感悟,彼此交流,都觉大有所获。
但那《五行谱》终究是极为高深的五族法术修行总诀,一来需要不断地层第领悟,二来两人对其他四族的法术并不擅长,虽有感悟,却不能如长生诀般融会贯通。向各族群雄探讨,又都只鳞片爪,不成系统。是以颇有临宝山而终究不得其径之感。
两人既知其博大精深,也不强求,只是烂熟于心,时时参悟,待到水到渠成之日,自然能有所突破。
斗转星移,瞬息又是两年时光。四月某日,古浪屿柳絮纷飞,落英缤纷。
岛上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明日便是汤谷城圣女纤纤的成年仪式,也是正式挂冠圣女的盛大日子。这可是卜算子卜了十卦才算出来的良辰吉日。
清晨开始,众人便在辛九姑等人指挥下,忙着四下布置。盘谷率领百余人在岛东的平地上建造最后三栋木楼,因为今夜蚩尤将带着几乎所有人马赶到古浪屿为纤纤贺庆。
自从一年前蚩尤以苗刀砍伐扶桑树,建造至为坚固的巨船以来,他从未离开汤谷一步。半个月前,三艘可容纳千人的巨船正式下水,汤谷群雄将乘坐这巨船前来参加圣女盛典。古浪屿西南面的礁石群上,一个英姿勃发的挺拔少年盘膝而坐,眯着大眼向海上眺望,颈上一颗泪珠坠在阳光下闪烁七彩的光泽。
突然远远地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叫声:“拓拔大哥,鱿鱼来了么?”那少年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娇俏动人的紫衣少女,正笑靥如花地朝他奔来,雪白的赤足在浪花里跳跃如鹿。这少年便是拓拔野,那少女自然便是纤纤。
拓拔野摇头笑道:“没来。你偷偷的溜出来,不怕九姑责骂吗?明天便是圣女了,还这么胡闹。”
纤纤格格笑道:“她正忙得昏天黑地呢,哪还记得看住我呀。”纤足一点,身形曼妙地跃了起来,在空中优美地一个翻腾,衣裳开舞,露出雪白秀美的大腿。拓拔野连忙转过头,装做没有看见。突然听见“哎哟”一声,转头望去,只见纤纤身在半空,也不知怎么扭到了脚踝,突然径直摔了下来。
拓拔野大惊,连忙闪电般跃起,稳稳地将她拦腰抱住,落在沙滩上。低头望去,她正笑吟吟地盯着他,软玉温香,莹白丰盈的胸脯起伏不已。
拓拔野脸上一热,正要教训她,却被她柔软的双臂揽住脖颈,凑到耳边吐气如兰地低声说道:“傻瓜,我是故意的。”拓拔野又气又恼,喝道:“胡闹!”手臂反转,熟悉已极的将她翻了个身,顺手就往她臀上拍去。
这一招圆熟流畅,也不知演练过多久,纤纤每每捣乱之时便被他这般拍上一记,再好好责罚。但他这一掌拍到半空,却无论如何也拍不下去。她的臀部曲线优美,再也不是几年前那个干干瘦瘦的小女孩了。
纤纤扭头格格笑道:“你怎么不打啦?我都快忘了被你巴掌打的滋味啦。”双腿还不住地甩荡,到似是十分期待一般。拓拔野一直将她瞧做妹妹,却也禁不住心中一荡,双手一转,将她稳稳地立在地上,笑骂道:“大姑娘家,也不害臊。”
纤纤叹气道:“真的不打么?下次你可没这么好的机会啦。”拓拔野笑道:“胡说八道。你可是圣女啦,以后说话可不能这般没分寸。让人听见了笑话。”
纤纤挽住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笑吟吟道:“对旁人哪,我当然不会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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