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绿儿却死死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哭个不停。
只听扑通一声,却是绵蛮也跪下了,抬头看着中然道:“王爷不必为难,处罚绵蛮就是。”
那一双杏目他曾无数次深情描过,曾深深思恋五年,本以为此生无缘,却终于还是能得再见,身处大古莲城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敬王封地寒州,绵蛮竟只身寻来。
他怎能不怜她惜她护着她,中然轻叹,弯身将绵蛮扶起,然后向床边走去,蝉儿伏在榻上,雪白的绸衣被剪开来,露出雪白的臂膀来,刚刚她本能的用胳膊去挡,便都伤在了右臂上,此时侍女们正帮蝉儿冷敷,蝉儿紧闭着眼睛。
中然只当她在生气,便轻声劝道:“绵蛮也是无心,她今天身子刚好些就要过来拜见你,又怎会是故意伤你呢?你便不和她计较了好不好――”
话未说完,中然忽然便住了口,蝉儿惨白的脸上缓缓滑过一行泪,湿了枕边青丝,中然呆住,不知所措,却只见蝉儿也不顾受伤的胳膊扯过一旁的被子就要盖住自己。
“蝉儿――”
“王妃――”
众人惊呼,忙上前拉开她的被子,蝉儿在被子下死死拽住,众人也不敢太用力,只听蝉儿在被子下喊道:“都出去!”
“蝉儿――蝉儿――你怎么了,你不要这样,会弄坏伤口的――”
众人不敢拉扯,中然只好轻轻拍着被子,轻言哄着,却只见被子下的人明显在颤抖,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一般,蝉儿微微掀开被角,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中然,声音中带着悲伤。
“原来,你也知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管我到底伤的怎么样了呢?”
中然才明白过来,连忙道:“你快出来,让伤口晾着,疼不疼?让我看看。”
中然脸上那恍然大悟的表情来的太明显了,蝉儿恨得咬牙道:“不让你看,不让你看,你走开,走开!”
说着就又要缩回被子里,却被中然用力拉住,一番小心翼翼的撕扯过后,中然终于见到了蝉儿的伤口,雪白肌肤上通红一片,苍白的额头上还渗着细细冷汗,忍着哭的可怜样子。
她本就是娇生惯养,从小被护着连个擦伤都没有过,此时定然是痛极,中然接过浸了冷水的毛巾轻轻为她敷上,转头向众人道:“大夫怎么还没来,快叫人去催!”说着又接过毛巾为蝉儿换上。
片刻后,大夫终于抱着药箱气喘嘘嘘的来了,而请来的竟不是府上的大夫,而是宫中的万太医,也是恰巧,万太医与中然府上的大夫有些私交,今日有事来寻,灵儿见了万太医,不由分说便将他拉了来,中然放开了手让太医为蝉儿疗伤。
中然起身转头间却不见了绵蛮,而屋中这些侍女都面带不善之色,尤其是灵儿,竟然还敢瞪着自己,绵蛮怕是呆不下去,回曲晴轩去了吧,想着再看向蝉儿时,只见她抿着唇看着自己,竭力忍着撅起来一样。
万太医开了方子,说了些该注意的地方,蝉儿看着中然道:“已经没事了,你怎么还不走。”
蝉儿这么说着嘴却撅了起来。
中然不禁就笑了,走过去坐在她身旁,道:“不是开过药了吗?我等着药抓回来,给你敷好,喂你吃下去再走,省得你赖皮不肯吃。”
蝉儿不以为然道:“我从小吃药比吃饭多,还用你看着。”
中然笑道:“装的倒是挺像,不知道你底细的人怕是就被你骗了,你从小是怎么吃药的,我又不是没听无伤说过,设阵破阵,围追堵截,威逼利诱,十八般武艺三十六计哪样没用过?我平生只恨没亲眼见过呢。”
蝉儿笑道:“那是小时候了,现在不会了。”
中然见她眸色中有些微悲伤,不自觉就拢了一下她的头发,道:“没关系,你还是可以这样,我会哄你的。”
蝉儿秀眉一挑,却是那花样细翘的眸子瞬间就冷了淡了,微微坐起身,看着中然道:“中然,我知道你一向待人极好,可你心里将我当做什么?还是像妹妹一样吗?”
中然垂了首,一时默然,蝉儿叹道:“中然,我已经嫁给了你,我是你的妻子了。”
蝉儿说着就有些微微脸红,耳边却听中然低声道:“抱歉。”
蝉儿脸上瞬间褪了潮红,甚至更是雪白,中然却仍低着头,低声道:“抱歉,可我――我知道你们是怎么看我的,又是怎么看绵蛮的,可是,这是不一样的,只有绵蛮是不一样的,遇到绵蛮之后,我才知道一个情字,也才知道我原来曾经伤了许多人的心,所以对于我,绵蛮是特别的。”
中然终于抬起头看着蝉儿,蝉儿的脸上是猝不及防的悲伤的神色,泪水滑过脸庞,纷纷落下,中然从未见过蝉儿这般伤心的哭,也觉心中闷着堵着一样,可还是决意道:“我并不想害你负你,可我阻止不了这门婚事,而我心里,已经有了绵蛮了――”
“够了!”蝉儿忽然冷冷说道,“我会好好吃药的,王爷请回吧。”
蝉儿擦干了眼泪,极其平静的道,而双肩却在微微颤抖,蝉儿心中不禁苦笑,她叶梳蝉何时这般输人过。
蝉儿转过头去,不再看中然,中然也不走,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对坐着,许久,药抓回来,众人先帮蝉儿敷了药,不一会又端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来,蝉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一饮而尽。
灵儿在一旁准备了糕糖,蝉儿也不肯吃,就这样睡下,灵儿回身哀怨的看了一眼中然,中然苦笑,他当然知道蝉儿是在和自己伤心,可是――
许久,蝉儿静静的蜷在那里,中然见她气息渐渐绵长,好似真的睡着,便轻声起来,灵儿她们几个只做没看见,竟不理他,中然又是苦笑,堂堂王爷竟像只老鼠一样悄悄溜了出来。
然而推开房门,刚迈开步,就硬生生停住了,中然一双水墨眉目中闪出怒气来。
却是绵蛮正跪在门外,而且看似已经跪了许久,便是就这样一直跪着吗?
一旁的沈尚宫见到中然出来,便住了嘴,但中然也能猜到那张嘴里刚刚说了怎样不堪的话,
中然小心的扶起她,转头愤怒的看着沈尚宫和那几个侍女,却是气的手都有些抖,未等他开口,沈尚宫却先笑道:“王爷这么快就出来了,奴婢们还以为王爷会陪王妃用膳呢,都准备好了,王爷这是就要走了吗?”
中然看着侍女们端着的靛青漆盘上一对金云缠纹并蒂莲杯,忽然就觉得心口刺痛,别说和蝉儿吃一顿饭了,这新婚,他们连交杯酒都没喝过,那愤怒瞬间就显得有些无力了,可这却并不是绵蛮该受的苦。
“你刚刚这是做什么,绵蛮的身子弱,你怎么能让她跪这么久,是不是依仗母后给你撑腰,就连本王也不放在眼里了――”
“王爷,她伤了王妃,别说是故意,就是无心也该受罚,奴婢只是罚她跪了片刻,王爷既是不满,那奴婢自会向皇后亲自请罪。”
“你――”中然气结,他一直待人宽容和气,此刻却第一次恨自己这般软弱,然而那几乎发抖的手忽然被握住了,柔柔的却是用力的,却是绵蛮。
中然回首看向她,那一双杏眸,销尽无数言语,中然轻叹一声,只得无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