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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上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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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的毛病,不讨人喜欢!”他看她一脸的冷硬,又道,“眉姑娘来找我,可是为了那十万黄金……”

    “你,你喜欢她么?”她突兀地打断他的话,双颊红得像洇血,“是我多事,你们自然,自然互相爱慕!”

    君安旧再是个傻子,也听出这话里的意味儿来了,更何况他聪慧有如妖魅,就伸手将她一拉,她站立不稳倒进他怀里,他带笑带咳地道:“弯弯,你是个好姑娘,只是,只是我不配!”

    七、

    他这一时三刻的温存,使眉弯弯全身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无地自容地羞窘,就手把他一推。她手上原本没用什么力道,可是他已如布偶般倒下去,软在塌上拼命咳嗽,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直到吐了一大口血才算作罢。

    她惊惶失措,万想不到自己那轻而又轻地一推之力竟造成如此结果,悔天恨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算做错事师父打得她手肿起半天高,疼得撕心裂肺,也不曾动用这眼泪,可这时竟是忍不住。他拿白绢巾子拭净了唇边血迹,轻拍她手道:“老毛病了,不碍事,总归死不了,你莫着急!”

    “这到底,到底是什么病?”她急成青白的脸,更被夕阳涂沫得有似鬼怪,“半月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半月前,”他似是回忆人生里却美妙的时刻,“那还是我生平第一次离家那么远,原本,是去迎亲的!”

    “迎亲!”这话便是当头棒喝,眉弯弯站立不稳,险些一头栽在地上。他却似没看到一般,点头道:“可笑半路人给人劫杀,最后只剩我一人逃了出来,幸是遇上了姑娘!”

    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眉弯弯已是心惊肉跳,竟是忘了羞赧,去拉他的手:“谁要杀你?”

    他望她一眼,笑得有如万花齐绽,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想这些也不过是自寻烦恼,他虽则一力要致我于死地,我却是不能动他分毫!”

    这话自然是不欲她深纠的意思,可是她却不依不饶地更抓紧了他的手逼问:“到底是谁?”

    “何苦呢,原本这事与你无关,”他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像花迭次枯萎,可脸上依旧笑着,“我听海叔说你要走,还是走了好,我本是是非之人,这本是是非之地,与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这话是刀,直把眉弯弯切得肢离破碎,她趔趄着退了一步,却突又冲上来把他按倒,一只手紧捏他下颌,恨声道:“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不答应,不允许,别人取走!”

    “又何必同一个将死之人斤斤计较?”他突然抬头,唇畔碰着她的耳垂,一点烫,却有最巨大的热,让她的身体如冰消融,“这身体折磨了我二十年,尽够了——我会让海叔给你十万两黄金,与你的帐,便算两清了!”

    他说着将她一推,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那样大的力气,竟是一下子将她推翻在地,随即斜刺里伸出两把剑横拦在她颈上,细小尖锐的凉吻着肌肤。她不管不顾,颈上被割出血也觉不出疼来,只奋起身子要冲过去,却被人死死扣住肩膀,动弹不得,就一力朝他喊:“君安旧,我不要黄金,我只要你告诉我,我们还能不能见面?”

    八、

    眉弯弯本打算要猫在城里等君安旧成亲,自然有劫亲的心思,可是半路杀出来的卓然然强要把她带回山。

    她不服气,回山的一路上四次三番逃走,却皆被卓然然利落地抓了回来。她技不如人,眼看强来不行,只能软求:“师姐,好师姐,你放了我吧,我绝不能回去!”

    卓然然挑着半边眉头看她:“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答应了早去早回,师父见你迟迟不归,心忧成疾,这才派我下来找你,你别不识好歹!”

    眉弯弯不响,是打定主意不肯回去,然而卓然然如何能让她称心如意,兀自拉着她走,到末了她急得不管不顾,跪在卓然然面前抱着她腿求告:“好师姐,求求你,弯弯要是这时候回去,这一辈子,也不甘心,哪怕是死,也死不瞑目!”

    卓然然听得心跳,伸食指戳她脑门,叹气道:“你那点儿小心思,我有何不知,然这事却是由你不得——那君安旧,你知是何人?”

    这话真正使人心惊,眉弯弯思量自己并不曾同她讲过君安旧之事,她又是如何得知?正心思纷乱,却见卓然然一攒眉头,压低了声音道:“你这傻瓜,到此时还不明白么——下山前师父对你如何交待你的,要你等在井城十里外的林子里,若有人向你求救,你必要援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算她再是迟钝,也听出些端倪来,慌地抓住卓然然的袖管:“师姐这话,却是何意,难不成那追杀君安旧的,是师父?”

    “说你傻,你还真就傻!若是师父要杀他,又何苦安排你去救他!”她把她拉起来,瞧着四下无一个人,方才凑在她耳边道,“你还不明白?师父当初因何派你出来,皆因她老人家不好亲自动手,而在咱们几个师兄妹里面,只有你轻功习的最好,才赶得急救人!”

    “到底,到底是何意!”

    卓然然对她这呆样子只有摇头苦笑的份:“想必你已知道,君安旧那日出城乃是为了迎亲。他要迎娶之人,便是师父!”眉弯弯整个傻了,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没有重量,飘在一个荒谬的世界里头——卓然然还在不停地说下去,“君家的机关密术何其神奇,江湖上早有传闻,得君家者将无敌于天下。师父早便起了心思,奈何君家数术从不外传,她老人家也是不得其门而入。却是二十年前,师父闻得君家小主人君安旧自胎里带来的热毒,百药不可医,唯有万年血玉可救命,她老人家恰好有此一物,便以此作交换,强定下了这门亲事!”

    眉弯弯身子随着对方的话晃了几晃,终是站立不住,一头栽了下去,卓然然伸手去拉,哪里想她如一滩软泥,如何也拉不起来。到末了她索性陪她坐到地上:“这事大师兄如何肯答应,他一向心高气傲,若果然依着师父,完了这场婚事,他以后在江湖上怕便成了别人嘴里的笑话——得了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爹——所以趁君安旧出城迎亲的时机,他立意要杀了他——哎,小师妹,你与君安旧终究没有缘份,还是忘了他的好!”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眉弯弯使力推开卓然然,一头哭一头往前爬,却是身体软得爬也没有力气,只能趴在地上大哭。卓然然摸着她头幽幽道:“傻孩子!”

    九、

    大婚的晚上月亮很圆,眉弯弯记得极清楚,听说是宜婚嫁的日子。那天君安旧穿着大红的喜服,那样明丽的色泽,像是血染成的,衬得他愈是面容惨白里的十分韶艳,那种妙不可言的美色。眉弯弯始终不敢多看,怕会忍不住冲上去,可是冲上去要怎么样,自己也想不明白。

    所谓的师命难违,她只能小心翼翼。

    然后一杯又一杯的酒下了肚,醉生梦死的热度,烧上来烧上来烧上来烧上来……

    却是一只凉而软的手生硬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醉眼朦胧,只看到一抹红,是夏日烈阳下的火,刺得眼睛痛得泪流不止。

    那人有冰艳艳的一双眼睛,眨一眨便是地老天荒,眨一眨就是刹那芳华,她分明见惯了却觉得陌生,所以只有不停地细碎的叫他:“君安旧君安旧君安旧君安旧……”以确定站在面前的是他这个人,真真实实。

    他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她喝得东倒西歪脑子不甚清明听不明白,然那定是一句令人极快乐的话,不然她不能喝醉了也觉得这醉是轻飘飘的欢喜。他就拉着她飞奔,似乎出了一重重的花树楼宇,有人牵来一匹马,她晃晃悠悠地被他拉上去,风就在耳边张狂嘶吼,抓着她的头发。

    后来她酒醒了,那已是另一个白日,她窝在他胸口上回首仰望已遥不可及的有关于井城的天空,问他师父怎么办。他亲亲她的耳朵,话语细碎:“若非她放手,我们如何得两全!”

    她问那以后呢?

    他哈哈笑着打马而去,身后天空有如海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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