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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卷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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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支二十年的老山参,巴巴地送到了黄汉甫家里,却被叶如繁拦在了门口:“你这是来做甚!”

    小五一见她这气势汹汹的架式更烦了,原本这事她做得便百般不情愿,索性站住了身子,把手里精雕细镂的紫檀木盒子使力往她怀里一搡:“拿去,这可是咱们家小姐的一番心意,教你哥好好保养身子,才好去咱们家做西宾!”

    叶如繁听得一怔,追问一句:“此话是何意?”

    “还能有什么意思,”小五懒得同她啰嗦,直截了当道,“小姐已求了老爷,不日便要聘黄先生做小少爷的西宾。”

    “当真!”叶如繁一把抓住她手臂,急切地,“你不是骗我吧?”

    小五甩开她手,气得直跺脚:“你爱信不信,我可没功夫在这儿与你闲扯!”她说着转身便走,身后叶如繁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转出巷口,欢喜地折身跑进了屋里。

    五、

    卢婉陶再见到黄汉甫是两月后,那时他在卢家做西宾已有一月。卢员外因为自己不大识字,对读书人特别看重,也因为这层缘故,他虽有万贯家财,那些清高的读书人却不肯“屈尊降贵”来卢府做西宾。好不容易找着了这么位黄先生,他喜欢得无可如何,左一顿酒席又一顿小酌的请着。也所以卢婉陶近一月来找不着机会与黄汉甫见上一面。

    这一日见面也是偷偷的。黄汉甫不肯住在卢家,每日授完课,不论多晚都要回去。卢婉陶算准了时机,在吴家巷子口堵住了他。

    天早暗下来了,这巷子偏僻不见灯光,她打着盏四角薄纱的美人灯笼站在墙边,沉重的一抹红,凛凛的一双眉眼,分明没有上过妆,却显得过于浓艳。

    黄汉甫再想不到她会一个人在这里等她,禁不住一怔,回过神来急得动问:“你怎会在此?”

    “自然是等你!”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为何你一人在此,天深夜晚,你一个女孩子家……”

    “别说那些没用的,”卢婉陶有些怨也有此恨,口气不大好,“黄先生这一个月来过得好自在!”

    “我,”黄汉甫低了眉眼呼出口气,脉脉一线,转瞬即逝,他因为这一缓,人又恢复了一惯的平淡,仿佛刚才的紧张慌乱都出自人的幻觉,“卢小姐,我是有心要看看你的,可是一直脱不开身!”

    卢婉陶也不是这样好哄的,不肯信他,只冷着脸不说话。他突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那一抹热度,像绢一样在她心里一寸一寸铺展,柔软的,轻薄的,如柳丝飞絮,不知怎么她的心就软了,化了。她这一腔的心事想教他知道又不想教他知道,然而他该明白呀,她的脸跟着一红,要挣脱开他的手,他却紧紧地握着不肯松手,脸更是凑了上来,呼吸里含着抹桂花香,那是桂花酒的味道。

    他放开她的手,转而捧住她的脸道:“让我看看你!”

    卢婉陶整个的陶醉了,虽不曾喝酒,也是醉眼迷离地,任他的手在她脸上游移。桂花香味愈重了,他的唇热而软,直擦过她的颊,她跟着酥麻虚软,身体像不是自己的,只能依偎着他。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还在她的脸上游走,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样儿也不肯错过。她正昏昏沉沉地任他施为,却忽来的一声惊叫:“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两人俱是一惊,脑子清醒了,紧贴的身体乍然分开。那人却还不肯罢休,跑过来直指着黄汉甫叫:“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再想不到一个字能有这许多的意思,她叫得千回百转,他听得面红耳赤。

    那人的表情态度口气都使人羞愤欲死,卢婉陶红着脸一拉那人手道:“小五,不得无礼!”

    “小姐,无礼的是他!”小五不顾卢婉陶阻劝,也忘了主子奴才的规矩,只想着小姐被人欺负了,她不能善罢甘休,要讨回公道,“亏小姐这样待你,你却是恩将仇报,小姐一个清白姑娘家被你毁了清白,你要至小姐于何地!”

    她这样一说,卢陶婉简直羞得无地自容,恨叫一声“小五”,使劲儿把她往回拖,却又对黄汉甫依依不舍,不住回头看他。对方明白她的心思,就着那一线灯笼的光,极快地,无声地说了句话,她跟着松了口气,不管小五的挣扎,死活把她压上了马车,叫车夫快些驱车回府。

    待小五安静下来,她却心潮起伏了,想着他说的该是“来日方长”,虽是这样平淡的一个词,却教她神魂颠倒,好似修成了佛果的大圆满——来日方长!

    六、

    整个的大半年,简直如行云流水,快得使人措手不及。卢婉陶因为一月里能与黄汉甫偷偷私会两三回,日子过得尤其经不得推敲,倒是小五常数落着:“小姐,您总是这般魂不守舍的,这半年来,绣活都搁下了,还是我帮你做了两件儿应付过了大太太,然这总不是常法儿,以后可要怎么办呢?”

    以后怎么办?在卢婉陶实在无可猜疑,她无论如何是要嫁黄汉甫的,还能怎么办,自是叫他向爹爹提亲。

    小五却很不以为然:“小姐,黄先生可曾有过提亲的表示?”

    卢婉陶脸红了红,羞得低头不响,小五多聪明,自然猜到了七八分,推她道:“小姐,这可不是害羞的时候,你总要有个打算,要不然,”她略一沉吟道,“不然丫头去为小姐试探一番?”

    “不好,”卢婉陶惊叫,“你万不可造次!”

    “小姐,婉姨娘过世的早,你一个女孩子家,又不好向老爷去说,大太太终究不是小姐亲母,又隔了一层,你自己若不上心,这事何人能替你主张——”小五长长叹气,“小五这一片心全是为了小姐!”

    这些事卢婉陶自然心里也明白的,可从没人与她摆出来说过,一条条,一件件,说得人心伤,她心里不由一动道:“你随我到黄家去!”

    小五望一望窗外天色,已是暮色连绵,不由作难:“今个天晚了,小姐一个清白女孩子家,不好总这时候出去,被那些碎嘴子的撞见了,不知会说得怎样难听,不如明儿再去吧!”

    “不,我这时候便要去!”卢婉陶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打定了主意,九牛拔不转,“我知你与二哥有约,如此,只好我自己去了!”

    小五实在想不明白,她想起了何事,就急得这样儿,好话说了一车子,卢婉陶死活地非要亲自去找黄汉甫,决不肯让他人代劳,她说:“这事,别人不能说得清楚!”

    “小姐,到底你要与他说些什么,你告诉我,我去告诉他!”

    “我,我就是要问问他,对我到底有心没有心,若是有心,为何还不提亲,若是无心,就敢早丢开手!”

    小五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可是这时候不好不顺着她,你跟她一顶,她一耍性子,就更是非去不可了,所以只说:“小姐,这事急不在一时,事缓则圆,咱们慢慢地想个章法儿出来,不怕他不就范!”

    卢婉陶看她表情坚决,知自己不能轻易脱身,便点头道:“也好,就听你一回!”

    然而那个晚上,她趁众人睡熟,到底是自后门偷偷溜了出去,直奔吴家巷子。她平时是个顶胆小的人,可是因为心里头搁着终身大事,心焦如焚,夜的深邃恐怖已是微不足道了。

    到了黄家门前,她望着两扇紧闭的厚重门扉深吸口气,上前使劲儿扣响了门环。

    内里一个女声问是谁,她听出来是叶如繁,却不回她,只一径擂门。叶如繁骂了一句“哪个这样做死”一壁奔出来开门。

    门开处,两人一个照面,就着门檐上的白纸风灯,卢婉陶先就惊呆了,作声不得。她原以为会看到已久不见的叶如繁,然门内那张脸珠圆玉润,有着深渊般的一双眼瞳,鼻尖微翘处一点胭脂痣,是这样熟悉的,自己的脸……

    七、

    卢婉陶回过神来刚要尖叫,却被人自被后捂住了嘴,出不得声。她使力挣扎,那人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婉陶,是我!”这声音如风如电如雨如雾,洞彻心肺,冰雪剔透,她立时安静了,扒下那人的手低叫:“汉甫!”

    “是我,是我,是我!”他抓着她往院内拉,“你跟我来,我慢慢讲给你听!”

    她却如受惊小兽一样缩着身子不肯动,抓着他的手抖声问:“她,她是谁,为何她与我……”

    他似也有些生气,风灯下一张脸白得泛青,使力一拉她道:“我说了,慢慢讲给你听,你为什么总不听人说!”

    她听他这口气,知没有妥协的余地,只得乖乖任他拉进了院里,那个与她面目极相似的神秘女子,转背便把大关紧闭了,这一声响在她耳里,直有如万山倾颓,石破天惊。

    待进了屋,黄汉甫把她按坐在桌边,那女子也跟了进来,就着碧纱万字灯,绿幽幽的一抹光,别有一种入心入肺的诡秘。卢婉陶不敢看她,却又忍不住看她,心里顾自惊怖着,犹豫不定,黄汉甫幽幽开口道:“你瞧瞧她,就不认得了么!”

    她目光往女子身上一转,又匆匆移开了,好像对方只是鬼,看一眼也要万劫不复。然而她这身形装扮她都有些熟悉,这感觉实在怪异,不由地苦苦思索。黄汉甫却对女子摆手道:“去沏壶茶来!”

    女子也不吱声,踅身去了,门扇随之“吱吜”一声叫,倒把卢婉陶的魂惊掉了半个。黄汉甫拉过她的手,紧紧地抓住,笑道:“果然不识得么,可见我技艺了得!”

    “此话何意?”

    “你说说看,能与我居于一个屋檐下的,能有谁?”他不动声色的望她一眼,反把这个问题抛给她。她把今夜这事情思前想后,分明开门之先听到的是叶如繁的声音,可是开门之后——那之后便再没见这女子开过口——而她觉得她身形装扮熟悉,也是因为她非常像叶如繁,如果不看那张脸——而打自己进来也不见叶如繁出来招呼,这样大动静,没道理她听不见,那么——

    真相简直要呼之欲出了,可是她不敢相信,不能相信,只满脸惊诧地望着黄汉甫。黄汉甫更紧抓住了她的手,把头一点道:“想你猜着了,她正是如繁!”

    话声才落,门被推开,女子姗姗而至,给他们斟了茶,对卢婉陶盈盈一笑:“卢小姐,真是好久不见,如繁想你得很!”

    卢婉陶再不能保持平静,陡地站了起来,险些把茶杯碰倒,口齿不清地:“你,你,你真是如繁?”

    “这自然的,”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卢小姐怕不知道,如繁一直仰慕你,想要一张和你一样的脸!”

    “就算是这样,你怎么能……”

    “这多亏了哥哥的鬼斧神刀!”她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摸摸看,是不是惟妙惟肖?”

    八、

    黄汉甫把卢婉陶送回去之先千叮万嘱,“此事万不可告诉第四个人!”卢婉陶惯性地点着头,并不分明答应的是什么,只是她对他是服从惯了的,这时候更因为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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