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脸色青白交错的难看,程小山哪里还敢倔嘴,只唯唯称是,心下却思忖要想个法子把钱还给李姑娘为是。然而现在这些是说不上的,只陪笑对他娘道:“阿娘如此说,实在叫儿子惭愧,收便收了吧,只是李姑娘托付的事却要好好帮她打听,如此咱们也不算太心亏!”
“就是这个话!”她瞧儿子回心转意,转嗔作喜,“明个儿你再去向李姑娘细问问她这位良人的事!”
四、
程小山对李连翘所托之事是格外尽心的,托同窗找朋友甚至走街窜巷,然而就是这样忙活了大半个月,也一点不曾打探出来关于这个名为方准的男人的蛛丝马迹。
他忍不提醒李连翘道:“连翘,怕这位方准并不在这城里,不然绝不能藏得不露一丝行迹!”
李连翘踌躇半晌,突然顿悟,紧抓住程小山的手激动道:“你看会不会是他改了名字?”
程小山自也知道有这种可能,可必竟这可能性太小,他们手里不是还有对方的画像么,这方准总不能连容貌也换了。他这样一想,便不得不对李连翘说:“就算是换了名字,也不能换得容貌,然这大半城的人尽说不识得此人,怕是多半不在城里了,你总要有个打算!”
李连翘连连说“知道,知道”,其实心里很不以为然,她在方准来这里不过五分钟后就追来了过来,定位点自然是不能出错的,只是他藏得过于隐秘,找起来没有头绪。她为了以防万一,来的那一日特意托程小山去买通了城门吏,把那张程小山嘴里称之为画像,实则乃是方准相片,交了一张给城门吏,务求此人出城定要支会他们。
她自认样样想得周全,不怕方准有本事逃出她的手掌心,再者说他又怎么有那本事呢,他来的匆忙,除了一身这个时代的衣物外根本身无长物,那些他准备带来起家的东西全被她截留了,想他这时候大约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她把这事前思后想,末了对程小山道:“小山,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找官府贴一张找人的公告,如此一来,不怕他不现踪迹!”
程小山愣了一愣,只觉得她这提议异想天开,连连摇头道:“这可不是玩儿的,官府的公告不能乱贴,除非朝廷有重大事项,或是有大盗匪徒,找人如何能请得动官府!”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李连翘摇一摇程小山手臂,“咱们买通了官府,想给他安个罪名还不容易么!”
“这岂非要治他于死地!”程小山颇为惊异地瞧她,“不妥,不妥!”
“你真是死脑筋!”李连翘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牢里死刑犯多的是,到时候随便拉一个出来顶替方准砍了不就好了么——哎呀,这时候想这些也是没用,反正有的是法子保他周全!”
程小山也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她说的自然也明白,可是这“有伤天和”的事,教他如何做的出,当下只是摇头不肯。李连翘突地眼泪汪汪地抓着他道:“程大哥,难道你真忍心看连翘守活寡么!”
程小山最是见不得李连翘哭,也不知道是为何,这大半个月来,只要李连翘一在他眼前掉眼泪,他的心里便有一种隐约而细碎的疼痛,实在教人不明所以,便忍不住安慰她道:“连翘,咱们再想别的法子,总有法子找到你那良人,若是找不到,找不到……”
他想说若是“找不到他我愿以己代之”,却悚然明白这话万万出不得口,就这一个转折,他突然明白了“情难自禁”这四字的意思。原来如此,他想,自己竟是对李连翘起了不该起的爱慕之心!
五、
这几日程小山神思不属,他搜肠刮肚地寻思自己喜欢上了李连翘的因由,真正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使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李连翘住在他们家区区不到半个多月,若说日久生情那也说不过去,然而她又不够温柔娴淑,虽然平时也是好言好语的与人说话,可是急起来便是脸红脖子粗的,有如泼妇,一步不肯让人。她人长得也还干净,却远没有到倾国倾城的地步,自己不可能对她一见钟情……他通前彻后地算了一遍,除了总结出对方一堆缺点以外,找不出半点好处。
他这边厢苦恼万端,却自后院里传来李连翘清爽的声音:“东姑,这两个字你都不识得,这便是我的名字啊,连翘的连,连翘的翘,谁会给我写信……”
这一句话未听完,程小山便觉眼前有电光石火,脑中更有似万马奔腾,他才明了自己这一腔心事因何而起,原来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与他谈得来的女子。她没有时下女子的畏缩矜持,更难得的是她还识文断字,虽然那点儿文雅之气难掩生性里的脱略,可这脱略在他眼里,也是万端可爱的。
想通了此节,他在长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难勉深深叹气。
他与她又怎么会有结果呢,到底是自己一厢情愿,人家讲的明明白白,是来寻未婚夫婿的。他抱头苦恼一阵,实在想不出把李连翘置之脑后的法子,除非这时候把她赶出程家,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日久天长也便淡了。然而就算他下得了这个狠心,他娘也决不会同意。程老娘因为贪图李连翘身上那些钱,这些日子简直像供菩萨一般供着李连翘,要她这时候撒手,那是万不能够。他到底是个孝顺儿子,不好不依顺老娘。
却蓦地灵机一动,大不了自己搬出去住就是了,这也算没有法子中的法子。
此念一通,身心舒泰,他起身便欲要去与他娘商量,借口都想好了,便说夫子特为就近教导他,叫他到府上暂盘桓一段时日。
然而才站起身来,屋门便被人猛地推开了,李连翘满脸通红,睁着一双极大极黑的眼睛焦急地望着他道:“小山,你这时候有空没空,能不能陪我去见个人?”
程小山有些迟疑,自己才想着要离她远远的,这时候却又要纠缠在一起,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岂不要前功尽弃。李连翘可不知他这一层顾虑,只幽幽道:“我在这里只你一个朋友,我实在不知道找谁帮我,你若是不愿那便算了,是我自做多情!”
她拿话这样一堵他,他如何能说得出拒绝的话,忙一诺无词地道:“连翘说得哪里话,这个忙,我总要帮的,不过举手之劳!”
李连翘一扫刚才的愁肠百结,眉开眼笑地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撒娇道:“小山,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你人这样好!”
程小山有苦说不出,唯有苦笑而已。
六、
他们雇了一辆马车,按着李连翘给的地址,这马车穿街越巷,渐渐地进了东和坊。程小山心里难勉惊疑,这东和坊里多是些勾栏烟花之地,更有三家有名的大酒楼座落此间,是权贵们经常出入的一个所在,像程小山这样的小老百姓,是如何也消受不起的。他不由地推一推顾自望着车窗外发呆的李连翘道:“连翘,来这里,却是为了见什么人?你不是讲在此间人生地不熟么,如何又突然跑出来这样一个熟识之人?”
李连翘低叹口气,自袖里掏出一封信札递给程小山,他也没看那信里内容,只扫了眼末尾,瞧见其上署名“兄方准”三字,心里便是一凉,忍不住轻叫一声“是他”。李连翘点头道:“是他,我找了他大半月,他躲着不肯相见,不想这突然地出现了,倒弄得我有些措手不及!”
程小山还没能学会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时间不知要如何接话,胸口就像给人抡着铁槌一下一下地砸,有脆裂的声响,也不知是心碎的胀痛,亦或者只是无何奈何的婉惜。
李连翘瞧他脸色不对,忙关心道:“小山,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不是病了吧?”她伸手探他额头,却被他一把推开,一时就怔住了,不知他这闹脾气又是为了哪般。她在程家这大半月,也没有少和他斗嘴,然而他是个太老实的少年,总是在她咄咄逼人下退却,哪怕道理是在他那一边的。
李连翘不是个好性的,在吵架这件事情上,不管有理没理,都绝不肯相让,恨恨把手抽回,扭脸不去理他。程小山哪里沉得住气,不一时又讨好地推推她道:“你莫生气,刚才是我的错,我,我,……”他“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是因为这一腔爱慕不能对她诉之于口,这一身醋意只能自己慢慢消受。
李连翘哪里知道这层深意,只是看他这窘态十足可笑,忍了半天也没能忍住,末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不仅解了他的窘局,更使他紧绷的心一霎松了,忙笑道:“你不气了,不气就好!”她伸手拍拍他的肩:“你是不是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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