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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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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注定是个僧多肉少的局面,要拼却数十人的性命,今夜之后,明日之前。

    苏苏冷眼扫过全场,掌心里的玉笛这样生冷的镇着她的手,却依旧止不住那源源不断泌出的汗水。

    有风吹过,楼阁上不时何时悬的九九八十一只金铃瑟瑟作响,其间又杂着一个极细微极清越的人声,像是笑,又像是喃喃低语。分明是如此美好的音色,有似百乐齐鸣,又若万花怒放,可是听在耳里只叫人心血泛滥的痛,隐秘的,像猫张开了锋利的爪子,一下一下要抓得你尸骨无存。这极致的痛楚使楼外虎视眈眈的人都软在了地上,蚯蚓一样把身体叠出谐多花样儿。

    苏苏强忍着痛抬头仰望那灯,即使离得这样近了,她依旧觉得远。她要把它抓在手里,只有抓在手里,紧紧地,这一切才算有了了局。苏离偏头看她,两人一起执行任务多少年,早磨得心意相通,一个眼神便明了彼此的心意。她对她点点头,两人拼力站了起来,挨紧了身体,苏离把内力运至双掌,一把将苏苏推了出去。苏苏借着这股力量直飞向天灯,指尖已碰到了琉璃的脆与凉,有巨大的喜悦袭上来,然而恰在这个时候,自二楼上落下一道白影,把她死死压了下去,一只脚踏住了她的头。

    她的身体不能动,头更是不能转侧,只有目光瞟上去瞟上去,看到一张飘渺的脸。那是一个少年,大不过十八岁,却不知怎么会生着这样一双眼睛,你在里面仿佛看得到世界的尽头,是荒芜和死寂。

    他脚下施力碾了碾她的头,听她一声痛呼,便欢快地笑起来,说:“我知道,你想要这灯去救一个人,我会给你,不过在那之前,你总要付出些代价!”

    五、

    少年把苏苏拖进楼里,她没有反抗的余地,力量早用光了,更有疼痛折磨着她的意志,若她此时还能清醒着冷眼旁观,只是因为她想要个结果,要活着得到这个结果。

    有无数妒恨的眼睛盯着她,恨不得她死,因她是今夜被选中之人。末了这些眼睛被关在了两重雕花槅子门后,像是隔断了生与死。

    这楼阁里面全不似它外表那般来的华丽扎眼,只空洞的一眼看到尽头,白墙壁青石地砖,一无所有,只在通往二楼楼梯旁设了一张硕大的檀香木榻,有淡的香气从每一个镂空雕花的纹珞里渗出来。

    少年放开抓着苏苏头发的手,自在烂漫地走过去半躺在了香榻上,对她勾勾手指道:“是时候了,让我听听你的故事!”

    苏苏强忍着疼痛看他一眼,想恨他却不知怎么心里就是恨不起来,于是就有些恨自己。少年笑得更欢快了,手在榻上一按,只听得机括一响,榻正中开了一个方洞,一只花托从洞里升上来,上面置着一只金杯。少年把杯子托在掌心里,瞧着她道:“来,过来,只要你喝下这杯酒,自可将你身上的心上的一切的痛苦都消去。”

    世上什么酒能消去人的一切痛苦,答案昭然若揭,自是传说中的极品醉平生,至爱与至毒。传说中它使人于醉梦中得偿所愿,再不愿醒来,自此后便成了行尸走肉,任人摆布的活死人。然若活着注定是得不到,失望,失落,失意……那么醉这一场又何妨,于是总有那么些人对这传说中的美酒趋之若骛。

    “不喝会怎么样?”苏苏倔强地别开脸,不敢用目光与对方的眼睛接触,怕被他摆布。这少年是魔魅,每一眼都予人与不同感受,一时教人觉得他艳如春花,一时又教人觉得他冷若冰霜,甚而会觉得他是你在这世上最亲最爱的一个人,你如何能够拒绝他这般的殷殷请求?

    她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想看他,想看他,想看他……这念头成了魔。她把长指甲狠掐掌心,直至那里渗出殷红的血,好阻止这妄念,不要自己沦陷在他眼里。

    少年纤长的两指捏着杯子转了转,眉毛轻悄地一挑道:“你不把它喝下去,我自然不会把你如何——外面似乎有个叫苏离的丫头,是与你一道来的吧,也许她更在意那个人,愿意把这酒喝下去。”

    苏苏恨恨地盯他一眼,支着身子爬到他脚边儿,伸手接过了那一杯酒。酒液深碧,在她颤抖的手里波动得诸般绝丽,可苏苏只觉得针扎的一般子疼在眼睛里盘绕。她抬头望着他问:“我喝下它后,还能清醒多少时候?”

    少年对她天真地眨了眨眼睛道:“总够你讲完故事——你瞧,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是不肯做亏本生意的——你放心,在你醉死前,我会教那个苏离把灯送到那人身边。”

    六、

    若说这一生有什么值得后悔和计较的事,苏苏只是恨那场上元夜灯市与展紫的不期而遇与打斗。那晚上满镇的灯光辉煌,她喝了些酒,就着酒劲儿放开了胆子求苏彦带她去灯市上逛逛。她对他是有企图心的,可望而不可及的企图,她知道即使自己再是努力修习武艺,也永远得不来哪怕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喜爱眼神。他的目光总是追着苏离的。

    然而那个晚上,真是鬼使神差的,酒这个东西令她忘乎所以。那时候她就想,就算是他不喜欢自己,然自己这份心意总要对他说出来,就算是死了,也了无遗憾了。

    可是他按了按她的手道:“果然是好时候,不如叫上苏离一道去,人多热闹些!”

    她不可答言,有那么一刹想要大哭一场,可是在他问她如何的时候,她假装欢快地道:“好,自然是好,我也正有这个意思!”

    结果她蓄谋的告白无疾而终,反而成全了苏离。苏离先是把她支开,叫她去买些果脯蜜饯,好一行吃一行赏玩,这才绝妙。可是她才转背,苏离便把苏彦拉进了隐避的巷子,紧紧地拉着苏彦的手,脸似涂满了胭脂地红,音色里更是含着娇羞:“苏彦,我有话对你说!”

    虽苏彦贵为少堂主,然他人一向是平和的,不肯端那无谓的架子,平日介子堂的姑娘们也便没大没小地直呼他名字。

    苏离的意思苏彦也有些觉得,脸跟着慢慢地红了,紧握住了对方的手:“你说!”

    “我,我,我喜欢你,你,你又是什么意思?”

    苏苏逼在墙角里,只觉得心一层一层地冷下去,可是它却跳得这样热烈地,迫切地想知道苏彦的回答,即使这回答终究要使她心痛,即使这回答她早便预料到了。

    果然苏彦用他那好听的声音细碎地道:“那么,这非是我一厢情愿了,你可愿,可愿嫁我,明日我便将这事去与爹讲!”

    苏苏也说不出自己听了这话到底是什么感受,五脏似在滚水里翻过一遍,疼痛也是麻木的。她失魂落魄地逃走,也不知是怎么买回的果脯蜜饯,脸上竟还能笑得出来,把东西一股脑塞进苏离怀里道:“你吃,我知你是最爱吃这些零嘴儿的!”

    整个儿诳的一路上她都神魂颠倒,与展紫是如何遇上的没有一点印象,只记得自己被一声尖脆的女声给唤回了神,便见着八爪鱼似地缠着苏彦的一个女子。她积在心里的火腾地就烧起来了,也许在内心深处,她是可以忍让着苏离的,这许多年的姊妹做下来,让她对苏离有一种责任感。然而这个女人,又如何也来扎她眼睛伤她心!

    这恨真是销魂蚀骨,她不管不顾地抽出短笛便打向那女人。人群都惊得散了,只听到她们的武器交迸在一起的声响,当当当当当……如果有火花四迸,那也是她的愤恨。

    末了那女人被打得急了,在腰间一摸,机括声“啪”地一响,她分明听到了,且那一捧银针向她射来的时候,凭她的身手,避开非是不可能。可是她目光瞥见苏彦望着她的焦急,心里恍惚有个念头闪过,她还未能想得清楚明白,身体却已做出了最合乎心意的反应,她向那银针迎了上去,任它们没入身体。

    失去意识前她唯一听到的话是那女人冷诮的音色,她道:“她中了我的七日夺魂,解药我可以给你,然却有个条件……”

    七、

    美人有谁不爱呢,展紫也非是圣人,而苏彦自是当之无亏的“美人”了,所以她提出的条件也简洁明白,要苏彦娶她。

    这要求漫说苏彦与苏离两情相悦之后他不会答应,就算在苏离告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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