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赵家三姐妹熟门熟路,都不用赵远山吩咐,就主动的拿出细线将大红纸切成三个大长方形和二十个小正方形。自家对联贴在小木屋的大门,福字贴在房间门、窗户、煤炉箱、鸡窝、鸭舍、米缸、水缸这些地方,剩下的都是要送给陈守仁。
赵远山站在大饭桌前思考了很久,才提起毛笔蘸着墨水写下“辞旧迎新年年丰,春暖花开节节高”、“福如东海儿女多,寿比南山子孙孝”、“五谷丰登,年年有余”这三副对联。
墨水的时间可能存放的久了,未干的墨迹上传来阵阵的臭味,赵雨壮看了一眼字迹普通的对联,吟念出一句:“臭墨水啊,臭墨水!”
赵远山放下毛笔,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却没有说一句话。
刚近傍晚,陈喜梅的侄男侄女陈晓骏和陈晓静就跑到小木屋,大声喊着:“大娘大姑爹,爹嗲让我们叫你们一家过去吃晚饭,让你们不要做了。”
陈喜梅赶紧让两人进屋,从网兜里取下瓜子花生抓出两大把塞到两人的手里,后来想到什么,冲赵雨虹说道:“大丫头,花生糖还有啦?”
陈喜梅只买了一斤花生牛轧糖,本来就没多少颗,这几天四姐弟分来分去,早已不剩几颗,赵雨虹一直将牛轧糖视若珍宝,听到陈喜梅提起这茬,知道自己的母亲想要她全部拿出来好分给表弟表妹,于是吞吞吐吐的回答道:“还,还有几颗。”
陈喜梅瞧着赵雨虹没出息的样子,啐一口笑道:“你还是做大表姐的呢,分几颗糖给弟弟妹妹,还这么小气。”然后催促着:“还不快去拿过来。”
赵雨虹见母亲的坚持自己是无法违背,只得不情不愿的进房间,将藏在书堆后面的牛轧糖取出来。
陈喜梅一把夺过,一股脑的塞到陈晓静的手里:“晓静啊,你是做姐姐的,就直接给你,你跟晓骏两人分一分,大娘也没啥好东西给你们,你们也别嫌弃。”
陈晓静和陈晓骏连连摇手回道:“不会,不会,大娘给的当然是最好的。”
陈喜梅笑着拍拍陈晓骏的脑袋:“别说好听的啦,你们先回去,我们过一会就一起过去,你们跟你爹嗲奶奶说一声。”
等到陈晓静和陈晓骏走了,赵霙这才玄然欲泣的冲赵雨虹小声埋怨:“大姐,你怎么能这么傻,怎么能全部都拿出来,你好歹偷偷的留两个啊。”
赵远山带着写好的对联和福字,领着老婆孩子来到老丈人和丈母娘家,陈守仁不识字,陈喜梅的哥哥弟弟嫂子弟媳看到赵远山写的那幅“福如东海儿女多,寿比南山子孙孝”的对联,个个都大声叫好,赵远山憨憨的陪笑。
陈守仁和刘兰英的三个儿子都在年三十前一天回家过年,小女儿陈喜娣要过了年才能回娘家。陈守仁大儿子一家分别是陈海宝、段应桦、陈晓静;二儿子一家分别是陈海福、马春花、陈晓骏;三儿子是陈海友,还没有成家。陈晓静比陈晓骏早出生两个月,是陈守仁和刘兰英的长孙女,可惜老夫妻两人是个重男轻女的老古董,他们更疼陈晓骏这个长头大孙子,为此段应桦可没少跟老夫妻两人怄气作仇。
陈守仁堂屋北面的正墙上有一张大幅的毛主席画像,画像下面是一张长长的香案,香案中央有一个大香炉,是用来给毛主席供香用的;香案右侧放置着一尊南海观世音菩萨,观音像前有一个小香炉,这是给观世音菩萨供香用的;香案左侧则堆叠放置着十几盒的檀香供香。
刘兰英虔信浮屠,但并不戒荤,只是在家修行,吃花斋。所谓“吃花斋”,就是过年过节大小忌日等等重要时日需要吃全素,连一点荤腥都不能沾,此时刘兰英就会把自己吃斋用的锅碗瓢盆清洗干净,单独给自己做素斋。
据说刘兰英这个传统是外祖传下来的,只传女不传男,已经传了十几代,可惜到了陈喜梅这一代就彻底断了,陈喜梅和陈喜娣姊妹两人都不愿意传这个代,按照陈喜梅自己的说法就是:“让我过年过节看着别人大鱼大肉的逮吃,我一个人吃青菜豆腐,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当然,陈喜娣跟陈喜梅几乎是同一想法,等到刘兰英去世后,她们就将刘兰英曾经供奉的观世音和香炉一起埋进了坟里。赵家三姐妹后来听闻这个事情,一致高赞陈喜梅的英明伟大,因为如果陈喜梅接了刘兰英的代,她们三姐妹当中势必有一个人也要接陈喜梅的代,落在谁的头上谁都受不了。
平时放置在香案旁的大长桌搬到了堂屋的中央,一大家子十五口人围坐在一起,当然陈守仁和刘兰英坐在最上口位置,几个孩子坐在最下口位置。段应桦和马春花这对妯娌帮着婆老太刘兰英置办了一大桌子的菜,琳琳种种十几个,陈海福拿出两瓶洋河大曲,陈喜梅参加本是男人的战团,一家人吃的开心,喝得高兴,竟然从晚上六点一直吃到八点,整整吃了两个小时,期间菜都热了好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