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你和砚君同车回去,我另有些朋友需要拜访。”
连夫人明知他在落乌郡人生地不熟,县城中没有亲戚,但也懒得理会他的行踪,当即沉默地点头拉住砚君一同上了冯叔的骡车。连夫人的丫鬟们要跟上,连夫人挥手说:“有珍荣一个跟着就够了。你们去乘另一辆。”她的四个丫鬟只得将暖炉裘皮等物统统交给珍荣,再三叮咛。连夫人不耐烦道:“知道你们细心,赶快走吧!还要在县衙前面让人瞧多久?”说罢向砚君感叹:“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是非之地。一辈子一次就够受了,再来一次简直让人……”她察觉失言,生生地止住。
砚君已经听出连家不是第一次吃官司。但想到她要做的事情、要过的明天,她并不想在连家的隐私上耗费过多心思。“我今日赶到县衙,一是因为远巍的借据纵然称不上事关重大,到底是一件物证,理应呈上。还有一件,是恐怕县官问得仔细,夫人说出我家底细。”砚君顿了顿,说:“家父在故乡摊上大案,若知道连家与我结亲,恐怕夫人和老爷免不了受到牵连。因此查大人问起我的家门,我并未据实相告。”
她语态自然,所说的却事关重大。连夫人怔了怔问:“亲家有什么麻烦?可需照应?”说罢尴尬笑道:“你看,我都习惯了叫亲家……”
珍荣眼眶发红,几欲哭出来,正要代砚君说出这桩天大的祸事,砚君自己从容地说:“我知道夫人是非凡之人,有非凡能耐。但眼下这桩麻烦,我不愿请求夫人,万望夫人莫要误会砚君心怀嫌隙。实在是落乌、汲月相隔万里,山迢水远,更不要说眼下分属两王,各自为治。夫人有通天之能,到此亦力有不逮。况且我父亲所作所为绝非寻常,夫人不知最好。”
连夫人见她神色凝重,失声道:“你这孩子不要吓人!苏老爷究竟做了什么?难道刺杀大成天王?”
现在若问谁有可能出钱为苏牧亭赎命,只有连家最像金主。珍荣原以为砚君出面了结陈连两家的官非,是以此向连夫人卖个人情,好开口向她筹借黄金。无论如何想不到砚君居然要连家置身事外。“小姐,你这可是断了老爷的生路!”她实在无法憋住这句话,说完了急切地望向连夫人,期待她主动去问砚君前因后果。
砚君在连夫人发问前再度开口,说:“今日我来,还有第三件事。夫人与我相识不久,其中曲折颇多,谈不上尽善尽美,可我也受过夫人关照。难得夫人肯赐母女缘分,可惜我缘浅福薄,不能常享。今日飞来横祸,我不愿连累夫人,因此打算今日搬出连家,当作报答夫人翼护。”
连夫人与珍荣一齐呆住,砚君缓缓地说:“我心意已定,夫人不必欷歔。若是县城中有可靠的客栈,烦请夫人指点。”珍荣见她说得如此条理,可见早就在心里打好主意,竟不同自己商量就孤注一掷。她心中既觉失落,又感到前途渺茫,方才莹然欲滴的眼泪趁势夺眶而出。
连夫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从两名年轻女孩儿的言语神态中知道,苏牧亭的麻烦绝不一般。她想了想,说:“你既然不肯说,必有你的道理,我步步紧逼不仅让你为难,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城中有家客栈是陈家的老伙计开的,既然你打定主意不肯跟我回去,暂且在他店里小住。若回心转意,只消让店里伙计带话给我。”
砚君摇头道:“烦请夫人差人将我携带的一只木箱送来,除此之外再无所求。”
话到此处,三人在车中陷入各自的沉默。珍荣的流泪渐渐变成哽咽,砚君毅然决然的表情在她的啜泣声中更加哀凉。“别哭了。”她安慰珍荣,但丫鬟摇头,止不住眼泪。
连夫人沉思之后,大声向冯叔吩咐,要他去隆顺祥客栈。直至砚君与珍荣入住其中最敞亮洁净的套房,三人再没有就苏牧亭的事多说一句。砚君保持她镇定的神色向连夫人道谢,而珍荣只是控制不住她的泪眼婆娑。
连夫人陪着砚君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砚君送至门口再回来,见珍荣伏在桌边用力抽泣。连夫人和她的一群丫鬟走后,房间里空荡荡的,加上珍荣阵阵哭声,倍感凄凉。砚君在珍荣身边坐下,轻抚她的肩膀说:“你又要怪我了。”
珍荣抬起头,脸上泪痕纵横交错,双眸仍源源不绝地涌出清泉。“我怪的不是小姐,是连夫人!小姐的性格不肯受人恩惠,今日举动没什么奇怪。可连夫人……她一听说老爷摊上大案,再不多问一句,就这么走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