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江,封疆。
江智源有些恍惚地盯着书房的牌匾,心中所想,千丝万缕。
江哲曾在这里办公,江宽亦在这里会客,隐月园的书房,已经是沪系最核心的中枢机构,现如今,父亲把他叫到这里候着,智源心里有些犯嘀咕。
这两日,他明里暗里去探望潘家小姐,并未有所顾忌,怕是父亲这边已经知晓。
此去,便是难能再相见,这最后的关心,该是允许的吧。
甚至于在江宽的会客书房,江智源心中所想,仍是病中的潘倩苇,着实难成大器。
“来了。”父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惊得智源不由颤了一颤。
“父亲!”立时,江智源朝着父帅行了军礼。
这小子还算头脑清醒,不是内室的见面,自然有规矩要守。
江宽快步走了进来,直接坐下,并未多看他儿子一眼,就先揉了揉印堂处,看得出他并未休息地好,反倒是拖着疲惫把儿子叫了来。
“父亲,您是不是没休息好。”智源试探性地开口,探探父亲的口风。
“我一个老人家,休息好不好算什么,你最关心的,是潘家小姐休息得好不好吧。”此时,江宽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带有血丝和干涸,十分沉重地望着呆呆站立的儿子。
“父亲言重了。”迎上父亲的眼神,他恐惧了,在此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依着往常,他如此言语软弱,早被呵斥,而今,江宽并未听出有不满,平添的,大概是忧愁。
“阿源,小苇身体如何了。”原本胆战心惊抬起头的江大公子,眼神中瞬间略过了色彩,柔和了许多。
“父亲?”起先仍有不信,“她,呃,潘小姐身体今日恢复尚佳,谢父帅关心。”这一句,暗含感激,和父子间的缓和。
少了母亲的周旋,父子间,总有着成长的挑剔与隔阂,时而结,也难解。
可他们姐弟的母亲呢,和丈夫都已相隔千里之外,恰似孤独。
儿女之缘,何以圆。
“既是无恙,你便不要再去了。”父帅的声音很是飘忽,让人不可置信。
因着联姻的事情,大帅府上上下下都疲惫至极,早已失去相磨的耐心,包括江宽。
依着往日,江智源怕是也要争辩上几句,明知自己所做不妥,却又倔着性子来,大概是他唯一一次犯了贵公子的通病。
“现逢乱世,我们的境遇,你也看到了,你爹,就在一个月前,刚从赣军的战场上,捡回一条老命,你这个做儿子的,就没有一点触动吗?”
话锋的转圜,让他无力接招。
触动?
江智源若有所思地移开了眼光,他的眼睛漫无目的地在书房里游离,武器陈列,勋章,书籍,好看的钢笔,父亲和爷爷的合影,似乎与全天下的书房没两样。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封江”那幅匾额之上。
有所触动吗?
江宽口中的一切,江智源从头至尾地目睹,他如何没有触动。可惜的是,他还太年轻,并未成为整个事件的控制者,或者决策者,他只是一个打擦边球的参与者,所以他无法体会整件事的过程,它的惊险与绝望。
在小少爷这里,他只懂得恐惧,而已。
封江封江,一江两隔,他疑惑,自己究竟站在了哪一边。
“阿源,你现在已经是武汉姜家的准女婿了,其他事,无需你献殷勤!”江宽的一句“无需献殷勤”,彻底割裂了智源与小苇的情分。
没想到,我与你的告别,竟在今天此时,
我不懂,你不知。
“是,儿子知道了。”江智源虽然懦弱,却不糊涂,他明白有些真心话可以跟家姐说,却不能跟父亲说。
似乎,我已经站地离父亲很远了。
母亲啊,我真的很想你。
事已至此,他的热情和力气,也早已惨白。
“你,去门口静思一会儿吧。”江宽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不再多言。
已成年的孩子,需要独自去体会这个世界了,过多的言语,只会停滞他的成长。
江智源头脑太热,需要泼一泼冷水,静一静。
重压当前,毫无还手之力,直至此刻,他懵然无知。
封江之力下,一切都荡然无存。
后来,江潘二人的最后一次相见,则是潘倩苇,或者说潘倩倩,出嫁当日,江智源只能以送别曾以诚的名义,见了最后一面。
尔后,潘小姐一路以泪洗面,也成了另一端缘分开启契机。
江智源独自站在书房外,顶着烈日,头脑一片空白。
窗外,谷夫人正在说笑饮茶,
纳吉纳那,那尤西,尤西惹那,惹那杂沙
似是听不懂的语言,即兴哼唱的调子,竟然别样的好听。
非软糯古朴的江南小调,也不是百丽宫式的靡靡之音,
从未听过的歌声,从未见过如此的谷夫人。
她精神昂扬,欢快流畅。
少了内室的争斗和诡谲,女子的美好,生如夏花,纯粹简单。
这样的歌儿,约是山间情歌,不知她的心上人,有否在听。
屋内,江宽休憩地似有不安稳,这大概是唯一一处没有尹泠玉的地方,
没有气味,没有相片,没有她的歌。
谷夫人的隐隐歌声,倒也顺耳。
待房中传来大帅的鼾声,智源自觉差不多时辰,他隐有不安地朝内室望了望,父亲睡地很沉,他虽心有不甘,却只有颓然离开。
“阿源?”江智源垂头丧气地从父亲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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