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火车站,一如既往的热闹,较之之前的压抑和猜测,如今,在这青天白日下,显得坦荡安详。
这座城市,重新回到她繁荣灿烂的样子,只因为,江宽回来了。
所有的阴谋诡计,暗藏心机,风云诡谲,都因着北洋王的凯旋回归,一瞬间消失殆尽。
一个家族的力量,一个人的威望,尽在人心。
江家立足几十年的朝堂败了,江宽杀伐征战的英勇,重新屹立在这座城池,固若金汤,似乎能够保他江家世代传承下去。
然这世间的莫测,说不上是不怀好意,还是望尘莫及。
距江宽回府,大宴庆功也有些时日,待他休息过后,便要开始整顿周镜茗叛乱留下的旧事。
孰功,孰过,条理分明雷厉风行,叛乱的头子周蔚然已经被当场击毙,与之相关的高级军官,以叛国罪处死的处死,判刑的判刑,着实凄惨,而勤王有功的浙军,则受到了极大的褒奖和鼓励,好听的功劳,全记在了汤彦休身上,而好看的实在利益,则算在了霍纯汝的名下。
救驾大帅府,擒获周镜茗的功劳,都归了汤彦休,而部队的扩充,征兵的权力,以及大规模的购置军火,统统给了霍纯汝,位置不变,手中的权力和能量,早已不能同日而语。
此一记,在此让汤彦休吃了一剂苦黄莲,只好闷着骂娘。
大宴散去,各家公子也都面带太平天下特有的笑脸和从容,受恩离去,江宽大手一挥,稳定了联姻之事,看起了风平浪静,实则,和曾家的恩怨,就此结下。
两位和大帅府联姻的公子没有立时离去,而是多逗留了几日,这霍纯汝则借机留在上海,支开了他那不受待见的太太,陪着徐书平曾以诚二人,好不自在。
湘军的徐相睦已经打道回府,与未来的妻子霍恩彤并未做过多亲近,只川军太子爷曾以诚多有惴惴不安,始终没有离沪的意思,倒是叫江智悦生出几分疑惑,和领会。
既然你意图不明,那我也只消自行体会了。
“予信,你在上海这么久不回去,曾大帅会不会以为你被大帅府给私自扣留了。”
春光正好,曾以诚依然留在上海,而霍纯汝,则再没有理由耽搁了,将在下午启程回去杭州,这厢,反倒是曾以诚来送霍纯汝回杭。
“文悫又拿我玩笑。”在沪这段时日,曾以诚就从未舒展过眉宇和心情,带着父亲要命的差事来,应付暴怒的江宽在后,现如今,那位命比纸薄的待嫁潘小姐,竟然一直病到了现在,怜惜之间,亦忘记了不解,他始终觉得自家有愧,身为长子,就应该为父亲背下这债。
曾以诚是君子,却错失了他命中的淑女。
“哎,玩笑也好,实情也罢,你逗留太久,必生事端。”
“潘小姐始终没有好起来,我确实是难以,”他的有口难言,一开始为义,尔后,却失去了方向。
今日的踯躅,竟是日后,不可磨灭的星火,这是缘,是孽,谁又是始作俑者?
“予信啊,好自为之,为难的还在后头。”霍纯汝拍了拍曾以诚的肩膀,表达了少许的同情。他深深地明白,这件事的事后发酵,绝不会轻易作罢,即便婚事作成,此事,一定是未来曾元厚付出代价的垫脚石。
“精神点!”看着恍恍惚惚的曾以诚,霍纯汝也是许多不忍,期待用玩笑话,化解他的忧虑,“你看我这妹妹,许了人家,也忘了哥哥了,我今天回杭州,连送都不送一下,为兄实在伤心。”
“嗯?恩彤小姐吗?”比起凄凄惨惨戚戚的潘倩苇,霍恩彤立时成为众人羡慕对象,郎才女貌堪称天作之合,确实圆满。
“是呀,哎,”霍纯汝装作失望之态的爱演,和那位孙凤仪小姐之间,倒有几分相似。
“前几日,我也没见恩彤小姐多和你相见啊?”曾以诚的直白,叫霍纯汝有些挂不住面子。
“你说说你,早晚套不着媳妇,我走了!”霍纯汝哭笑不得地留下曾以诚一个人收拾摊子,他明白,回去杭州,那一场风雨,也是躲不掉。
岳父的警惕和审视,汤学鹏的意外回归,他和汤心璇之间的同床异梦,也被这个家族的风起云涌波及,难能自保。
曾以诚的前路漫漫,他霍纯汝又轻松几分?
生在当世,为人杰,还是甘做鬼雄,江东一诺,沧海桑田。
“徐书平已经回去了,你也没和他多聊聊?”
圣三一教堂,在晴好的天空下,庄严动人,委婉如诉。
“毕竟未婚未嫁,不想多耽搁什么。”今天的霍恩彤,心事重重,口中,也不似往日的随和温柔,多了几分不平和酸楚,似是这湘军的天之骄子,并未给她带来任何的安慰和骄傲。
他人心中的幸运,在本人看来,却是莫大的困苦。
“也还好,不是盲婚哑嫁,到了掀盖头之时,才初次见面。”星期天,江智悦邀了霍恩彤到教堂做礼拜,顺便散散心。大帅府中乱了几日,也未得见江宽,潘倩苇还憔悴地病着,可怜江智源只得偷偷摸摸去探望,又怕撞上潘家人,好不自在。
“我唯一比小苇还值得欣慰的地方,是许了个年轻的新郎。”这番恨意和苦楚,被这句话,最有力度地表达,好不讽刺!
“恩彤,”江智悦很是担心地看着霍恩彤,不知作何言语,面对这件事,她似乎没有发言权了。
“我爱慕智源,小苇怕是也猜到几分了。”
“所以你,”
“是,我嫉妒她,”眼下,霍恩彤似乎也已无所顾忌,她内心隐忍已久的,早已不知是情愫,还是怨恨。“从小我们一个院子里长大,明明是我和智源更亲近更知心,为何智源偏偏钟情于她。”
没想到,姐妹之间的情谊,到如今,早已裂痕满满,只不过这些年,霍恩彤的忍耐大方,掩盖了真相,使得江智源和潘倩苇,肆意地挥洒着年少的无忧和情愫。
终于,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积怨已久的霍家小姐,早已不吐不快,如今即便面对潘倩苇本人,她也不会收手。
这一切,加深了江智悦本已舒展不开的愁苦,愈发无力。
“恩彤,我原只以为,你们自幼相识,自是情感深厚,没想到,你竟对阿源,如此情根深种。”她有些不可置信,却亦心疼不已地望着霍恩彤,无知无解。
相对于潘倩苇的后来,她与霍恩彤的交情更深,霍家的大女儿比之智悦他们年长地多,早年嫁到福建去,霍家夫人思女心切,霍海将军便把亲侄女接过府由夫人抚养,遂与霍纯汝江智源一同成长,如同骨肉连心。
“是,我从没想过与智源之间的情感会走到今天这般,他就像我霍家哥哥一样,就像我们一同长大的留园,模样未改,可谁知,来了潘倩苇之后,智源就,”原本烂漫的时光,陈年的往事,在这片坦荡的蔚蓝之下,如此哀伤。
原来,故去的不仅仅是旧事,还有曾经的初心。
“恩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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