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知这人是谁,当心便在心中有了计较,不欲理会他,将头往下一垂,迈步又要往前走。
他长臂在我面前一拦:“我本是在此等你,你快到了这御书房,连看我一眼都懒得!”
我心中甚不是滋味,僵着身子道:“我赶时间,淮大人请放行!”
“要是我说不呢?”
“淮大人,此处是皇宫内苑,怎可能由得你说了算!”我吃不准他是何用意,只得硬着头皮道:“况我今日进宫,是奉命而來,你若……”
他呵呵冷笑了几声:“奉命,我怎的不知!”
我哑口,不得法只能强压下心中一团邪火,抬眼朝他睨道:“淮大人不好好在府里养伤,候在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陛下命我再次候着!”他道:“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挨着你一张冷脸,伤了一次不止,又腆着脸來找你!”
他说话是越來越刻薄,我一张脸被他说得挂不住,当下有些面色不自然道:“我來找陆景候,他是不是在御书房!”
“自然不是!”他不知所谓,竟是仰面轻声笑了一笑:“你从前次次都是來的御书房,却不知,其他地方,远比御书房要好得多!”
他话中意有所指,我不是沒有听出來,却只是如陌路一般,继而问道:“那劳烦淮大人告知一番,陆景候到底在何处!”
他面色比方才还要冷,双眸直直盯着我,沉默得让我在胸腔内因诡异惧怕的一颗横冲直撞的心都要破空而出,他终是缓缓启唇,像是用尽毕生力气,艰难朝我吐出一句话:“陛下在东边校场点兵,带了他!”
我心中蓦地陡舒了一口气,连道谢都來不及,抿唇便要往东边奔去。
他却是身形一转,话音变了个调子:“苏苏!”
我莫名一怔,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他也沒有走到我前边让我正视他,只是在我身后见不着的地方,用了自遇见他以來最是温柔的声音与我道:“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终究还是不愿与我在一起么!”
天际尽头有一群候鸟飞过,我知晓,那是南燕北飞,春日将至了。
我转面轻轻回眸,将我此生最释然的笑意与了他,莞尔道:“行舒,你知道我的!”
他竟是笑了出來:“是了,苏苏,一直都是我错行到这步,怨不得天,也怨不得你!”
头顶的苍穹之上,有飞鸟不住地盘旋,我听见早春第一朵花绽于枝头盈然开放的声响,心中也是坦荡荡一片:“你我相识许久,望在经年之后,再见之时,我还能再唤你一声,行舒!”
他在我身后动了脚步,却是越行越远,我听见他一腔笑意,像是在清水中化开了一笔浓墨,氲染了这一派春色:“苏苏,我经历到如今,也终是看开了,你本该属于比我更好的,今日与你一别!”他行出极远,到最后的声音已是悠悠,听不得太清晰,我却依然能闻得他最后道:“你与他,都要保重!”
我沒有转身,笑着朝天际唤了道:“行舒,你也该有个比我更好的人常伴君侧为君欢颜,行舒,保重!”
这窈窈春意之中,我知道,我与陆景候真正的春日,在共度了无数个寒冬之后,也终究是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