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能住在总兵府附近,只能证明祖老太太娘家非富即贵,并且非常有可能就是官道上的。想至此,清若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祖老太太会有这么多规矩和道理。若是一个五品以上官员家里的小姐会读书认字就没什么稀奇了,但是让清若惊讶的是祖老太太竟然会是这么显赫的身份,可从来都不曾听杨妈妈说起啊。
清若怕再不打断,祖老太太说到天黑都说不到她想知道的问题,于是问道:“那现在家里人呢?”
“家里?呵呵,哪还有什么家里,早都没了,六十几年前就都没了。”祖老太太轻笑了一下,眼角却慢慢垂下,“要不是朝廷说给平反,我怕我阿爹在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
“甲子大案?!”说到平反,清若脑子里立刻浮起一个词语。
据说当年受牵连冤屈下狱的清官不少,大部分的结局不是流放就是屈死狱中。而家中老小,幸运的就逃了出去,那些死在路上的也比惨死在教坊司里的要好得多。
清若心中一揪,伸手去触碰祖老太太枯瘦的手掌,只觉她在微微发颤,可想而知,当年的噩梦是多么深刻,以致六十多年后都记忆犹新。“老嬷,那您怎么逃出来的。”她很好奇,六十多年前,祖老太太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怎么有能力一个人流浪到绵县,还成亲生子。
祖老太太缓了好一会儿,稳住了情绪,说道:“是我乳母用她女儿换我出来,她就一儿一女,连她丈夫都死在这次动乱中。”
“那阿公是不是……”清若大胆假设,祖老太太跟着乳母逃出来后,嫁给了乳母的儿子,也就是孔老爷子的父亲。
祖老太太点头,“这些年算是隐姓埋名,要不是平反,我也都不敢拿这些东西出来。”祖老太太看着屋里那些陈旧而不便宜的家什物件,多是当年送给乳母的,没想到兜了一圈又回到她手上。
清若肃然,就算朝廷给这些清官们平反,却也只是表面安抚而已,而存活的人真正的伤痛是永远地失去亲人。
“老嬷,你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了吗?”清若心中有小小的希冀,希望上天能给她一线寄托。
“倒是有个兄长,不过早就死了,连尸体都不知道在哪。你阿公年轻时曾去过莲城,问遍了所有人都说没见着踪影。”祖老太太渐渐坦然,“越是老,越是会想到从前,但却好久没想起这些事了。”
清若连忙笑着安慰:“老嬷,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瞧瞧这话真不错。如今谁能有您这么高寿,还儿孙满堂的,算上璘儿表姐的孩子,咱家都五代同堂了。要是按照二姨家的姐姐出嫁的速度,说不定到不久以后,还能六代同堂呢!”清若说着故意打了个哆嗦。
祖老太太被她莆眉弄眼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一扫刚刚的沉郁,无可奈何地道:“你这小滑头,仔细你二姨知道了得恼死你。”
“老嬷,那你可不能把我卖出去,我可怕极二姨了。”清若低眉顺眼道。
祖老太太笑得有些岔气,直把她搂入怀里,作势拍了几下。清若心中轻叹,她果然是不孝,险些又让老人家劳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