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捷报听得多了,广东的百姓似乎已经觉得,胜利是那样的理所当然,至于这场胜利的意义,以及前方将士所遇的种种困苦艰难,并不是他们最为关心的,毕竟,损失最多的骑兵大多是辽东人,还没有在这里扎下根基,而阵亡的步兵将士,很快也将得到官府的抚恤和表彰。
作为大明真正的统治者,这场胜利对陈啸龙和姚世贤有特别的意义,赣州、潮州两战,虽然胜了,毕竟不是对八旗主力的胜利,而江西一战,则是用铁一般的事实,宣判了八旗的末日已经降临。江西一战,可以说是走向胜利的一个标志,在离开南都三载之后,姚世贤终于要重新踏上那片土地了,而这一次,他将是大明命运的主宰者,这个民族和国家,将在他的带领下,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看你,喜怒形于色,一场小小的胜利,也至于这样?”陈啸龙这样说姚世贤,其实他自己的每一个毛孔,也都在畅快地笑着。
姚世贤将报捷的折子看了一遍又一遍,那发自内心的快乐,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二十……二十八年,二十八年了,你我兄弟,二十八年的努力,总算盼到了出头之日,能不高兴么!”
“呵呵,是啊!知道自己会胜利,与真正看到胜利,感觉还是相去甚远,不过,咱们可不能重蹈多尔衮的覆辙,我相信,他踏进紫禁城的时候,那种兴奋,一定比我们强烈的多,何况我们还没有拿下南都、燕京。”
“正是,正是!”姚世贤捧着宝贝一般,将那军报护在怀里,“骄兵必败,哀兵必胜,过了江,毕竟不同,损失了杨振,实在可惜,闯部和江西的兵马,毕竟让人放心不下啊!”
“这些倒不必咱们操心,降龙、经国、宝国都在那边,再解决不好,也不必说什么了。倒是闽浙这边,需要你我花费些心思。”陈啸龙安下激动的心情,“江南抵定,郑家是小问题,麻烦在鲁王,册封的圣旨已经发去多时了,也不见个回音,还在想皇帝的宝座呢?”
毕竟都是大明的宗室,在浙闽颇有人望,为了争取和解的机会,尽可能避免与鲁王之间的摩擦,永历朝廷以册封的名义,发了一道圣旨,但是发出近三个月,竟没有得到丝毫回音,连前去传旨的人都没一个回来的,也是在有些不成体统。
“不识抬举!”
“呵呵,人家不容易,都是为自己着想,也是有人太不争气。”
“不对!话可不能这么说,兄长,”姚世贤歪头看着陈啸龙,莫不是起了废立的心思?这太幼稚了,今上再不正气,咱们这些大捷说来说取也要算到他的头上,鲁王毕竟是远支,何况,人家手下有一班人马,真抬上去,那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免了这个心思罢!”
“想哪里去了!”陈啸龙还了姚世贤一眼。
“哎?兄长倒是提醒了我,”姚世贤忽然灵光乍现,道,“何吾驺这帮人,和咱们究竟不是一条心,现在对咱们隐忍,迟早是要发难的,还都之后只怕难过。
咱们这样撑着也太辛苦了些……不若将鲁王的人拉进来……
陈啸龙垂眼道,“让他们去打?好是好,只是别要引狼入室才好,鲁王那班人,不是何吾驺之流可比的。”
“不怕,孙猴子本事再大,也跳不出五指山!他那几个人,只要他们肯接受诏命,以朝廷的名义整编,还敢说个不字?上面,咱们只要把住首接、兵部、户部,其他衙门,由他们去争,下面都是咱们的人,不怕他们翻天!”姚世贤说着想这,渐渐觉得茅塞顿开,“就这么办,给鲁王再去一道圣旨册封,你我再以私人名义去一封书子,只要鲁王能够以大义为重,接受朝廷册封,今上不是无嗣么么?还都之后,咱们保他为皇太弟,礼部、吏部的位置,也给张煌言等人备下。”
“皇太弟……似乎鲁王较今上尚稍长几岁。”
“总不成是皇太兄吧,呵呵,无妨,总是这个意思,这些虚名上的事情,自有人解决。”姚世贤愈发觉得豁然开朗,将捷报在桌子上重重地放下,“就这样办吧,如何?”
姚世贤已经拍了板,陈啸龙还能唱反调,整整衣袖,“好,这事你定吧,去岁的账册都送上来了,我还要去看看。”
“好,这边我盯着,去岁的账目要抓紧处理,各库的储备,也加紧清查,后面几年,要苦一些了!”
……
人,总是善忘的,尤其是痛苦的记忆。朱由榔这个皇位,做得并不舒坦,被大臣愚弄、轻视的感觉,总不会是令人愉快的,但是,伴随着江西大捷,以及大军东下江南的喜讯传遍大江南北,作为大明天朝的皇帝,脸上总是有光的。
毕竟,即将倾覆的江山是在自己手里,得以乾坤扭转,化险为夷,如今,胜利的凯歌已经盘旋在天朝的天空,中兴,似乎已经来到了现实。不论这些是真实,还是虚幻,但是朱由榔相信,这是真实的。
广东方面已经发来折子,说准备迎接他回銮南都。南都,那时祖宗龙兴之所,朱由榔长这么大,似乎还没有领教过南都的风采,如今,他就要去了,以大明天子的身份。
这种事情,哪怕不曾经历,只要想上一想,都会让人心驰神往,飘飘如在云端。身披衮面,立在一人来高的镜子面前,朱由榔陶醉着,陶醉在这胜利的喜悦中。
受到他的感染,王坤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出头的日子,罩着一身锦袍,在朱由榔身后,挺直了胸膛,接着朱由榔身体的缝隙,欣赏着镜子中那巍巍汉子!
小内侍勾着腰,悄无声息地靠了上来,轻轻拉一拉王坤的袖子。被人打搅了雅致,王坤怒火上窜,却听那小厮说:“何大人、吕大人求见!”
“宣!”
小厮以蚊子一般的声音,在王坤耳边说话,朱由榔不知如何竟听得分明,张口便传下旨意来,王坤忍不住抬脚踹了一计,“滚,还不快去!”那小厮连忙跑出去通秉。
在外等候的何吾驺和吕大器两人,错开半个身子,一前一后,颤颤巍巍进了门,将两副老朽之躯丢在地上,便叩头行礼。
“二位爱卿,平身!赐坐!”朱由榔心情大好,精神抖擞地将两人亲自扶起,看着二人落座,眉梢带喜地说,“爱卿公务繁忙,如何来此?可有和要事?”
王坤吊着娘娘腔,贫道:“朝堂之上无小事,二位大人特地赶来,自是关系祖宗江山的大事,主子万岁爷今儿一早便瞧见喜鹊在房檐上唱,二位大人定有喜事来报,快快说罢!”
“说罢!”
这样的喜庆气氛下,皇帝如此兴高采烈地等着好消息,何吾驺与吕大器却反倒惶恐起来,不知该不该开口,更不知该如何说起。两人沉默良久,却也实在挨不下去,何吾驺向吕大器使个眼色,吕大器似乎是拼尽全部的勇气,将袖口里的一份折子取出,托过头顶,也不说话,只递到王坤手里,转交御案之上。
这两个人的表情,便让朱由榔起了疑心,将信将疑地翻开一看,哪里是什么喜讯,竟是自己增加内帑以置办器物仪仗的要求给驳了回来,姚世贤以内阁的名义,说一切器物由广东备办了。
若说此前修园子糜费,倒也罢了,可这是还都,作为皇帝,要亲自派人置办仪仗,是合情合理的事情,竟被姚世贤驳了!
“放肆!”从云端跌落现实,确实残酷,朱由榔将那折子“哗哗”地撕成碎片,抛在地上,“这天下,到底是谁家的天下!回驾南都,何等大事,朕要备办些仪仗器物,竟也不成?
哼,草莽海寇,懂得什么威仪,叫广东备办,若出个纰漏,祖宗的脸面往哪里搁,日后,朕尚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即如,不去也罢,你们自己去吧,朕,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朱由榔固然是个不成器的皇帝,终究也是皇帝,在姚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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