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下气地找范文程。
“范先生！辛苦了！”多尔衮热情地将范文程请进屋来，拉在身边坐下，“范先生，身体可好！”
“蒙王爷挂念，还好！”范文程回答说。
多尔衮对于范文程的感情是复杂的。从功绩上讲，如果没有这个人，大清不会有今天，他的正直，多尔衮是佩服的，可惜的是，他是个汉人。多尔衮是瞧不起汉官的，他们虽然为大清理下了不少功勋，说到底，也是背弃了祖宗的叛徒，而且汉官的贪婪，有时候确实无法忍受。对于汉官，多尔衮完全是出于利害得失方面的考虑，才给予擢拔任用的。
这也让多尔衮从心里瞧不起范文程，范文程总说自己是大清肉大明骨，但多尔衮总觉得有些做婊子立牌坊的感觉。
这段日子范文程在家休养，其实他并没有生病，前两年战事顺利，多尔衮难免有些飘飘然，对范文程的劝诫觉得愈发刺耳，尤其是剃发、圈地令，范文程几乎是以死相『逼』了！范文程是降清汉官的一面旗帜，轻易动不得，于是，为了耳根子清静，多尔衮就让范文程回家养病去了。
做出这个决定，多尔衮多少是因为自负。甲申年到乙酉年，大清打得太顺利了，多尔衮一度以为，如日中天的大清已经是天下无敌，，没有你范文程，照样玩的转！结果，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他没有想到，剃法、圈地竟会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或者说他原本想到了，却不愿意相信，或者，过于自信。总之，自己办的这几件事情，都搞砸了，干干脆脆地打了自己的耳光。对付狡猾的汉人，还是要用更为狡猾的汉人！多尔衮看着范文程，心下念道。
范文程作为三朝元老，从天命、天聪、崇德，到如今的顺治，一路走来，他是看着多尔衮长大的，如今多尔衮觉得自己翅膀硬了，用不到自己了，多尔衮到底有几斤几两，范文程还是有数的，他冲锋打仗搞阴谋诡计都是一把好手，但是治国，不是瞧不上他，这个马背上的英雄，还差得远呢！
今天的局面，原本就是料想之中的，只是程度深浅各异罢了。对多尔衮的过河拆桥，范文程不免有些感慨，但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对于多尔衮现在的困境，对于大清现在的困境，他也不能袖手旁观。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范文程自我安慰地说。
“王爷可是为钱粮发愁？”范文程看多尔衮还有些扭扭捏捏，干脆自己开了头。
范文程一开口，多尔衮立刻来了兴致，将烤好的一只羊腿递到范文程手里：“范先生是知道的，李贼西窜时，几乎将京城洗劫一空，咱们不过是接了一个空壳子！这几年，有这些归顺的官员、兵马，去岁，是靠着江南的接济，才勉强支撑过来了。
如今南北漕运一断，咳！宫里一岁三万的用度，紧一些都还好说，但是官员们也已经拖欠俸禄数月了。北方残破，再加赋是不可能的，但是南边如今都在人家手里，在这么下去，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多尔衮一脸苦楚，范文程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深刻地知道，前朝的失败，很大程度就亡在粮饷上，而现在，大清却正在重蹈覆辙！入关之初，颁布圣谕说轻徭薄赋，废除前朝苛政，但因为用度太大，并没有落到实处。多尔衮说的是事情，再加赋，会进一步恶化局面，朝廷也不可能得到多少粮饷。
对眼前的局面，多尔衮感到无奈，其实范文程也十分无助，或者说是悲观，这个时候有些话似乎不该说，但有些话却关系大清的生死存亡，范文程思量半天，决定实话实说，“王爷，有句话不中听，不知王爷愿不愿听！”
不中听？多尔衮心下苦笑，无非是说我的几项苛法嘛，你骂也不是第一次骂了，再骂一次又何妨？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中听的，只要能摆脱困境，再难听的话，多尔衮也就认了！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范先生请说。”
“王爷！”范文程沉重地说，“这次，咱们只怕是遇上对手了！稍有不慎，只怕退守关外……
多尔衮没想到范文程要说这些，原本紧缩的眉头，又紧了紧，“范先生，有话直说吧！”
“这些年，王爷是一路拼杀过来的，大清何以入主中原，您心里是清楚的！若非内『乱』，我大清是没有可乘之机的！南朝富有四海，远非大清所能比，前朝亡于内『乱』，而非亡于大清。
前朝承平日久，边备松弛，但是经孙承宗、袁崇焕整顿，关宁军是颇具战力的，只因关内不问，不能全力与我相争于关外。松锦一战，我军虽大获全胜，王爷却也知道，咱们胜得不易！洪亨九当时便是想拖跨我大清，那一仗，十几万大军云集松锦城下，后方生产萧条，连朝鲜的粮食，都吃光了，若非关内民『乱』如火如荼，前朝催促洪亨九冒进被断了粮道，只怕胜负难料啊！
如今的状况与之何等相似！伪朝取湖广、江西，断漕运，也是想将咱们困死啊！”
多尔衮将匕首狠狠地『插』进桌子，“正是如此啊！范先生，可有良机妙策？”
范文程心道，难呢！范文程是个尽职尽责的臣下，入关以后，为了稳定局面，他出谋划策，即使被多尔衮冷落了，他仍然抓紧时间，深刻地研究了一下南方的敌人。“不敢欺瞒王爷，奴才，也没有什么妙策，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说看！范先生一定有办法的！”多尔衮肯定地说。
“王爷，现在的关口是钱粮而不是兵马，胜败不在战场上而在战场之外，因此，我大清就应该对症下『药』。”范文程分析说。
“看，范先生还是有办法的，详细说说！”
“开源节流，争取民心，以为持久之计！”范文程道，“打仗打的是钱粮，伪朝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来卡我大清的脖子，所以，要扭转局面也必须有次入手。
其一是开源。南方水网纵横，不利于我军作战，且伪朝水师了得，打通漕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因此，不能寄望于江南，只能立足于江北。兵灾连年北方残破，重中之重是恢复生产，主要是淮南、山东等处为主，其中又以淮南为最要。必须立刻准备，不能耽误，抓紧今冬做好春耕准备，尽可能扩大春耕，以期到明年夏秋有所收获。
为解燃眉之急，还要向朝鲜调取钱粮。
其一是节流。从现在到明年夏收，朝廷至多得到朝鲜的接济，也是杯水车薪，因此，各样用度必须严格控制，能少用的少用，能不用的不用。尤其现在兵马太多，尤其是新归顺的汉兵，员额不实，又多老弱，图费粮饷，应当既可彻查，裁汰冗兵，责其耕种，减轻朝廷的负担。还要严惩贪墨，整肃吏治。
三顺王现在江南，不必令其北归，一则巩固江南，一则就地取食，郑亲王现在安庆驻扎，应责令洪承畴争取将江南的钱粮接济，大江千里，伪朝总有顾及不到之处，要尽量减轻江北的压力。
其一，要争取民心。恢复生产还要靠汉人百姓，”范文程小心地看看多尔衮，“八旗兵马从龙入关，是应该封赏，但是办法却很多，不必非要圈地，一来民愤太大，一来，八旗子弟多不善耕作，在前方作战，田产要靠家奴打点，但家奴往往不会尽心，如此一来，反倒浪费了土地。
现在是非常时期，应该尽可能多产钱粮，是否可以将圈地适当地改弦更张，以促进生产。剃法令即已经下了，也不必撤回，但可否不要太过『操』切，缓一缓再说？……
说来说去，最终还是说到了圈地和剃法，多尔衮现在心里也清楚这两件事情办砸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再说什么也晚了，“范先生说得是，争取民心，是需要的，只是，地已经圈了，以后可以不扩大，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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