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大宋朝才子柳永这一阙《望海『潮』》，本是赞叹行在杭州一派繁荣景象，而本朝金陵繁华则更胜之何止一筹。只是面对这满园*，广东巡抚姚世贤，却是半分欣喜半分忧。
今儿是五月初二，照常理说并不是要紧的日子，但如今大难当头，自然不能循着常理办事。福王已于昨日登岸，暂时下榻内守备府。但人来是来了，事情却远远没有终了。
姚世贤三更天便起来，如往常一般罩上一席青衫，仔细打点一下装束，轻身坐入轿子，家仆放下了轿帘，由两个健壮的轿夫扛着，平稳地动了起来。
乘惯了马车的姚世贤，并不喜欢轿子里四平八稳，飘飘『荡』『荡』的感觉，他认为这仅会让他昏昏欲睡，消磨他的斗志，但是坐轿，是朝廷的制度，也有入乡随俗的原因，在广东它可以为所欲为，到了金陵，和这些王公贵胄们交往，弃轿乘车实在是了自己失了体统。他出身海盗，已经授人以柄，他是不愿意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但此刻，却是为了掩人耳目。乘马车，实在招摇了！
轿子没有向官署进发，转了几转，却到了马士英的门前。管家早已经在门前守候，见姚世贤来到，连忙迎了上来，将他引入。
马士英也早已冠带完毕，在书房中焦急地等候姚世贤的到来。
“普贤！”
“瑶草！”
马士英牵着姚世贤的手，急切地说，“本来今日要商议福王登基的事情，卢爷方才却得来消息，说大司马与东林的几位官员，昨夜密议，仅同意福王监国，却不是登基。这才惊动了普贤，要你我拿出个方略来！”
对于朝中官制，姚世贤虽然也做了一些研究，但毕竟远处岭南，很多细致的地方并不明白，从字面来看，这“监国”的意思他自然猜得几分，却拿不得准，不敢丝毫怠慢，道：“这监国，有什么说法么？”
高杰等几个将领虽然手握重兵，可惜都是不读书的莽夫，做些粗活可以，到了朝廷里，却不能由得他们抛头『露』面，姚世贤虽然出身海寇，但是身为巡抚说话比较合适朝廷的体制，而且现在他也明白最初是姚世贤在福王和卢九德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献计献策，是他们极为信任的人，之所以现在凡是让他马士英出头，只是因为他的出身和官位更加合适。
姚世贤问出这样缺乏常识的问题，马士英却也不敢稍有得罪，细心解释道：“如今你我拥立福王，是要福王继承大统，这监国却是次了一等！而且日后是否由福王登基，也非必然！”
和自己猜测的基本吻合，姚世贤又问道：“方才卢爷来信，要普贤速来此与瑶草商议此事，却不知卢爷所虑者为何？”
马士英心下念道，若定策成功，论功你姚世贤功劳最大，也最得卢九德的信任，他既没有同你说，又如何同我来讲？口头上却是恭敬，道：“瑶草也是匆匆得了消息，至于卢爷所虑，瑶草也是猜测，可能是害怕日久生变！
东林此举无非是想留有余地，仍有拥立潞藩的心思。咱们虽然手握重兵，但也是威慑之意，并非作『乱』！入京之后，若大司马等执意不从，只怕另有变故！”
“东林想拥立璐王不成，自然是心有不甘，不过卢爷如此一虑，却也大可不必。”姚世贤分析道，“只要能够监国，这皇位便已经十拿九稳了！
东林想扳回这一局，必须将璐王接到京，但璐王远在云南，往来联络不便，一趟往返好歹数月，咱们又如何等着他们这样折腾。
何况，大司马虽为左光斗之门声，却也未必同东林一心。
福王为东林所忌，不过因为害怕福王登基重翻旧案，使东林失势，非为社稷所虑。大司马其人正直，之所以拥潞王恐怕忧虑因拥立而使朝廷不合，重现党争旧祸，未必同东林一心。
如今他既已经亲自出面迎接福王入京，虞山（钱谦益的号）等人再要如此，他也未必赞成，只要咱们造成既成事实，先扶福王监国，大司马只怕便不会再与东林胡闹了。”
马士英身体前倾，靠向姚世贤，道：“普贤所言，甚合我意！
但普贤却也莫要高看了大司马，他毕竟是东林出身，对福王难免心有成见。
不过眼下要紧的是组阁！东林在定策之事上没有如愿，定然在组阁方面有所行动，若咱们在此事上疏漏，让他们如愿，只怕对福王，对你我，都不是好事！”
“嗯！”姚世贤也将脑袋凑了过来，“这朝中的事情，普贤多有不明，还请瑶草谋划，普贤定全力支持！”
姚世贤态度诚恳，马士英也不能含糊，但是有些话，真要说出来，他也觉得抹不开面子。见他十分为难的样子，姚世贤也想得到他想说什么，又道：“瑶草有言请讲，只要能保住福王登基，其他一切都迎刃而解，你我之间还是不要拘束为好！”
“普贤既信得过马某，那瑶草便献丑了！”马士英压低了声音，道，“如今咱们需作两头打算。
一者，是争取你我均能入阁，依制当有阁臣七人，其中首接一人，最为重要，道林正直，累有军功，朝堂内外颇有声威，此非他莫属，你我莫能争也！
只能退求其次，如今朝廷各要职，多为东林一系，然各衙署中以兵部最为紧要，如今道林为大司马，但他一旦为首接，惯例便当让出兵部一职。
首接、兵部你我各取其一，自然最好，然空首接绝难争到，因此你我当全力夺下大司马一职。
一者，你我进入朝中任职，江北各镇总兵则不能，当加封爵位，以为安抚，并速发粮饷，令其整饬军备，以防不虞！令兄的拥立之功亦不可没，当速加封，待你我入阁，可由其接普贤之巡抚职。两广总督官以至极品，可以加封爵位，虎子及令兄弟子嗣，也当速速有所封赏。
如此内外协调，大事方成！”
说到这里，马士英看了看姚世贤，停了下来，为难地说，“只是……
“哦？瑶草之言甚是周全，有何难处么？”
“只是，”马士英眨眨眼睛，苦着脸道，“普贤入阁之事，恐怕须有周折……
姚世贤自然明白他说的什么，自己海盗出身的背景，必然为清流们所攻击，他和马士英想要把握要职，东林又如何想不到这些？届时，自然恶语交加，极力抵制。这没什么，自己是拥立福王第一人，福王和庐九德都念自己的情，只要福王登基，又如何亏待的自己？便道：“瑶草，普贤有言在先，以用福王登基为先，个人得失倒在其次！
监国，咱们做了让步，会推时道林定不会欺人太甚，瑶草出身士林，名正言顺，天明后，可不提普贤入阁，首先力挺瑶草争到大司马一职，其他的都可以缓缓再说！”
姚世贤是定策第一人，虽然出身有些问题，但高居巡抚，入阁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当然，如此一来必然会授人以口实，姚世贤顾全大局，能够主动退出这次竞争，并全力支持自己，马士英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满含热泪地握着姚世贤的手，哽咽道：“普贤深明大义，瑶草感激之至！他日瑶草飞黄腾达，绝不忘普贤之恩！”说着便要下拜。
姚世贤紧忙托起他来，拉着掩面拭泪的马士英，恳切道：“瑶草为人，普贤是佩服的。你我想交一场，不必如此！”
“不过！”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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