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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惊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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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皆知的事情,据说万历昏君在宫里藏了上千万金银珠宝,现在还在崇祯的宫里,他敢于夸此海口那也是因为有这件事情垫底,不说多,有一千万两银子,支撑三年许是足够了!一千万,那得是多少银子!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都说着流言蜚语信不得,进了城,他算明白了。偌大一个紫禁城,不过一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外面瞧着甚是威严,可里面呢?早被蛀空了!他接连搜了几天,各样物事加起来,也没凑出几十万两!上天也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只是,君无戏言,大话已经放出去了,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你皇帝没钱,大臣们呢!这些个贪墨之徒,那个家里也少不得十几、几十万两家产吧!朝廷俸禄微薄,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这笔银子从何而来?不都是民脂民膏!既然如此,这笔养兵的银子,只好由他们身上出了!

    捷轩是好样的,不愧是跟了自己几十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弟兄。本想给这些老爷们留点面子,让他们主动纳饷,这些贪官污吏却不领情,也怪不得朕心狠手辣了!好说不成,只能皮鞭子、火钳子招呼,用不得三两下,全招了,瞧瞧,这才几日,便收了数百万两,朝廷用度也便有了着落!

    丞相说,关门的吴三桂已经归顺,正率领关宁军几万兵马往京城来!

    关宁军可是威名远播,据传连鞑子都惧他三分,李自成心里多少有些打鼓,关宁军当真厉害?没交过手,不知虚实,还不能定论,但既然他已经归降,似乎也犯不着多此一虑,让他在京城歇两天,见见家人,便给老子挥军南下,湖广的左良玉还有口气,让吴三桂去和他拼吧!

    李自成满面春风地晒着太阳,得意地盘算着如何平定江南,如何开创一代千秋功业,幻想着百万雄师过大江的壮美场面,可惜,他那紧闭的双眼,却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天边浮起的乌云……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三月十七日,大顺军抵达京郊当日,陈啸龙在京城的探子便立刻疾驰南下四千里地,在十一日后,即三月三十日便将消息送到广州,接着,四月初一日,也就是陈啸龙、姚世贤与他们的儿子们秘密商议对策的当天上午,便收到了十九日京师陷落的消息。偌大的北京城,两日便告陷落,确实难以逆料。

    远处广东的陈啸龙、姚世贤同他们的儿子、义子们秘密讨论对策,吴三桂蛰伏在山海关,按兵不动,静静等待事态明朗,李自成躺在龙椅上筹算平定江南,作着春秋大梦,都在紧张地准备大干一场,便连关外的建奴也正为入关紧锣密鼓地筹备的时候,江南水乡的金陵,却似乎并没有得到感到任何不同。

    街上车水马龙,一切如常。秦淮河上姹紫嫣红的画舫里,因着昨夜的欢愉,佳人们仍旧享受着美梦的滋养,两岸的商铺老板照旧挂着各自的招幌,点着几粒银子盘算着今日的生意,书院的学生们一个个摇头晃脑,沉醉在诗书的美妙境界中。没有人关心这惊天巨变,甚至,他们还不知道大明朝的国都,此刻正坐在闯贼的身下!

    金陵乃天朝故都,太祖皇帝武韬武略,当年开创了大明朝三百年基业,便是坐镇金陵,谈笑间,胡虏灰飞烟灭。永乐朝,成祖皇帝迁都燕京,虽然皇帝、内阁大学士均已北迁,但金陵仍然作为留都保存下来,六部衙门、都察院等一套建制齐全,与京师无异,尽管留都的衙门多少有些名不符实,公务清闲,连官员们都被称作“吏隐”,但他们的地位并不低于京师里相应衙门的官员。

    平日里,留都握有实权的衙门只有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守备太监以及提督军务勋臣,负责本地防务,打点漕运,维修宫室等。

    自从大顺军兵临京城起,在最后收到朝廷命天下兵勤王的诏书后,留都的各位大员们便再也没有收到任何邸报了。音讯全无,使得各衙门大臣、守备太监、勋臣们越发感到不安,便在今日上午,京城陷落的消息传来前的几个时辰,兵部尚书史可法刚刚领衔发布了号召天下臣民勤王的公檄,但是,京师陷落则给了他们一记重重的耳光,皇帝即已殉国,这勤王又何从谈起?噩耗传来,不免抱头痛哭。但是皇帝殉国,太子,即另外两位皇子却不知下落,这些大臣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暂时封锁了消息,嗟叹不已,却也想不出任何对策,终于纷纷散去。

    此时,史可法似乎感到自己身上的重担。作为兵部尚书,实乃留都首席大臣,若京师果然陷落,留都则必须振作,而他,此刻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一言一行,也将极大地影响着新朝的去留!若是举措得当,朝廷坐拥江南半壁,以及天下士人的忠心,仍然可以渡过难关,自己也可以成就中兴功业,名垂青史。倘若举措不当,丢了祖宗的江山社稷,只怕,便是遗臭万年的下场了!

    史可法在衙门里孤独地思考着,若消息不虚,当务之急乃另立新君,国不可一日无君!盘算一下周围的人选,圣上三位龙子下落不明,但是京城陷落,只怕凶多吉少,即使皇子们无恙此时他也要作最坏的打算!

    盘算一下皇室的人丁,瑞王朱常浩原封汉中但自李闯入陕便已经杳无音讯,无从联络,怕是不能考虑了!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也在去岁张献忠入湖广时逃往广西,虽有去向可惜远水解不了近火,只怕也只能放过。算来算去,只剩下一个福王!

    老王朱常洵是万历皇帝与郑贵妃爱子,因朝臣反对未能继统而封福藩。老王虽已为闯贼所害,但是留有一子朱由崧,继承了封号,此时正在距金陵不远淮安避祸。福王、桂王、惠王三藩中老福王居长,今福王又恰巧是崇祯爷的兄弟,弟终兄及也比由高一辈的藩王继统更和规矩,如果京师确实陷落,圣上殉国而皇子们又凶多吉少,似乎,福王继统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但是,比较出的这个结果,史可法却并不满意。

    如今福藩的祖母便是神宗皇帝最为宠爱的郑贵妃,他的父亲,就是引发国本之争已故的老王朱常洵。万历朝神宗皇帝几十年不上朝,便是由于神宗皇帝与郑贵妃要立朱常洵为太子而引发,也正是东林君子的拼死抵制,才使得郑贵妃的非分之想最终化为泡影。

    而从万历朝、泰昌朝、天启朝,连续不断的“妖书”、“梃击”、“移宫”三大案,也均与郑贵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里面也处处都有东林君子的身影,乃至于郑贵妃最终的凄凉晚景,东林党也是难逃干系的。

    此时国难当头,正应摒弃『奸』佞,君子坐朝,天下方有挽回的余地。若福藩继统,一旦翻案发难,旧事重提,东林君子必受牵连,自己虽非东林党人,与复社瓜葛不深,但自己的恩师左光斗便是东林要人,无论如何也不忍看到小人当道,君子失事的局面。

    以东林、复社在金陵上下的影响力,如果立福王继统,只怕他们也绝难同意。

    只是,若不立福王,只有桂王、惠王可选,不论其他,仅他们远处广西便十分棘手,想必几日之内,确切的消息便会传到,如果确实圣上、皇子均遭大难,便必须立刻另立新君,他们又如何能够配合朝廷?再者,按伦常,论亲疏,议辈分,福王处处合体,又近在眼前,若舍近求远,舍亲立疏,朝内其他大臣也必不满!

    这继统关乎国体,若出了岔子,只怕遗祸不浅!

    史可法有些焦虑地在屋内踱着步子,自己想怕不是什么出路,钱谦益如今是东林魁首,又在朝中任职,还是先问问他的意思。

    想到此处,史可法收拾一下冠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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