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上五更鼓响刚毕,李自成便自睡梦中醒来,匆忙地冠带洗涮。距离登基大典还有一天,但他此刻却没心情念着这些虚幻的排场了。
昨日义子双喜呈上来一封密札,写了两件事情,一件还是说手下官兵们不守规矩,在京城劫掠*,追赃助饷是他的意思,但是祸害百姓却如何使得,前日王常顺闯宫直谏说了这事,他是将信将疑,但双喜又特意提到,情况似乎不简单。
他起兵以来,特别着意培养自己骨干力量,手下有一支童子军,有战士的遗孤,也有投靠过来的孩子,其中很多人都是他以及将领们收的义子,年幼时做些杂事,大了便骑马打仗。双喜便是这支童子军里十分出类拔萃的,是他的义子,又是自己的原配高后亲自调教出来,行军打仗自不必说,忠心也不是他人可比。他即开口,恐怕局面已经十分严重了。但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的队伍,怎么可能在几日之间便全『乱』了章法?
兵丁自己是不犯胡来的,如果有问题,一定出在将领身上,上梁不正下梁歪!
只是双喜报的另一件事情,又使他不敢立刻拿这些不争气的家伙开刀。有传闻说,山海关的吴三桂,连父母妻儿不顾,竟让拒不规服,而且还要兴兵而来!要对付吴三桂,还需要将领们出力,他也便不好此时那他们下问。若单说吴三桂作『乱』,他倒也不十分担心,东征之初他也是做了准备的,十万大军对付吴三桂的三五万人马,许是够的,但是双喜又说,吴三桂似有投降鞑子的可能!
这却是当初不曾考虑到的问题。
这一夜,虽然同新纳的妃子云雨了一番,但怀抱美人,他也没能睡得实在。
明朝已然亡了,吴三桂区区几万兵马,龟缩在山海关弹丸之地,难有长久之计,效忠旧朝无疑是镗臂挡车!他在辽东同鞑子打了这些年的仗,是仇深似海,又是番邦蛮夷,吴三桂如何会投靠他们?他的父母妻儿均在城内,难道他当真不管不顾?再说,已经降旨给他伯爵的封号,高官厚禄也不少他的,又遣了钦差大臣张若麟和唐通携带五万两金银往山海关劳军。虽然宋献策和李岩总说吴三桂难降,但两位钦差不回来,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吴三桂会拒绝投降。
今日他两人也该回京复命了,但李自成心头难免打鼓。张若麟和唐通这两个都是旧朝臣子,唐通更是奉命驻守居庸关的大将,却不放一炮便向自己投降了,这忠心有几斤几两却也实在难说,会不会是他们把差事办砸了?带回来的,到底是喜讯,还是……
刘宗敏和牛金星两人入了宫。
刘宗敏是陕西蓝田人,做得一手好锻工,跟随李自成以来忠心耿耿,即使崇祯十一年李自成杯被洪承畴杀得只剩下十八骑侥幸突围,也是不离不弃。十三年助李自成突围巴西、鱼腹诸山,入河南灾区,重振升势,十六年任权将军。此番又是跟随李自成东征,亲自指挥攻陷了京师。
入城以后追赃助饷更是他领衔与李过主持,设比饷镇抚司,定下中堂十万,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三万,道科吏部五万三万,翰林三万二万一万,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的助饷标准。解决了大军的粮饷问题。
牛金星,字聚明,宝丰县石桥乡大牛庄人。二十余岁中秀才,天启七年中举,为人质朴、『性』喜读书,通晓天官、凤角及孙、吴兵法。约崇祯十年因与亲戚起衅被诬陷以抗税革去举人,充军卢氏当差服役。崇祯十三年冬,李自成率军入豫西时主动投奔过来的。
向李自成建议可刑杀,赐饥民,收人心的策略,又多出谋划策,成为李自成重要谋士,占领襄阳后,改为襄京,牛金星为李自成建政设官,并根据河洛已定的情况,确定了取天下大战略。李自成在陕西建号大顺,牛金星成为天佑殿大学士,进京之后,正式坐稳了丞相一职。
都是老部下,李自成却也顾不得闲话,让两人坐下,上来便问:“唐通还没有回来!”
“回陛下,他二人昨夜已经回京,宿在通州,此刻正往宫里赶来!”牛金星答话道。
“差人去催!”李自成是有些等不及的。
刘宗敏帮腔说:“我风闻吴三桂拒降,片刻他两个来了便明白了!倘若果然不降,陛下需速速定夺,不可遗为后患!出征前咱们对此也有所准备,量他吴三桂的几万兵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嗯!”李自成坚定地说,“孤面见了张、唐二人,便知虚实。江南未平,本想着招降了他,留下罗虎的三万兵马守京城,让他随孤一道平定江南的。若有变故,也只得先了断了他!”
外面皇极门正在预演,再转过一日便是大典,这是最后一次也是最大一次的演练了。
李自成心不在焉地挥挥手,让他们下去安排预演的事情,自己暗自筹划着下一步的动作。
那边的演练已经开始,一时间鼓乐齐鸣,李自成静静地等待着消息。
宋献策、李岩引着张若麟、唐通进了殿来。
永城人宋献策本是云游的术士,崇祯十四年由牛金星推荐入了李自成的队伍,出谋献策,才智非凡,被拜为军师,只因身材短小,博了个“宋孩儿”的诨号。李岩,出身富家,但饱读诗书,早年便中举人,又乐善好施,在老家开封府杞县声望极好,更与人称“红娘子”的女土匪头子还传出了一段佳话,阴差阳错,投了李自成,也因着深通谋略成为了李自成的主要将领。
路走到今天,李自成这次出关确实是有些盲目自信,但他手下也不是没有清醒的人,宋献策和李岩便是这样。李自成最初只带二十万人马上路,一路入河南,由河北方向进京,一路走山西,由居庸关进京,宋献策与李岩便曾苦劝,却并不能改变什么。
宋献策是云游天下,对建奴的张狂自然有所感触,李岩的父亲李精白,当年也做到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衔,李岩自己又是心忧国事颇有谋略的人,自然少不得对建奴的顾虑。建奴和关宁军的威风,他是听过的,自己手下兵丁的力量他也是心中有数,他并不向李自成那样『迷』信自己队伍的战斗力,二十万人,确实有些单薄!
但是李自成顾虑南边的局面不稳,一天想着草草收了京师便挥军平定江南,加上牛金星和刘宗敏对时局乐观的估计,他们的劝诫李自成完全不放在心上。即使入了京,吴三桂反相毕『露』的情况下,圣上仍然对他抱有幻想,没有在京东布置自家兄弟守备,仅差了唐通的几千兵马。
对于这种危险的局面,宋献策和李岩已经探讨了多次,该说的也说了无数,但圣上仍旧不信,这几日,他们也只好默默等着唐通的归来,甚至也有些违心地希望唐通能带来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很不幸,残酷的现实,毕竟不会因为他们的美好愿望有些须改观,吴三桂拒绝投降!
李自成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急切地问:“二位爱卿,前去关门劳军,结果如何?”
张若麟和唐通跪在地上,不敢抬眼。
唐通本是奉诏入京勤王的,朝廷派他祝寿居庸关,他却径直开城投降。张若麟便更是一出闹剧,当年洪承畴都市出关的时候,陈新甲便是命他前到军中督促洪承畴进兵。他谋略没有,到了军中却处处想压洪承畴一头,对督臣的兵权跃跃欲试,豪言万丈似乎他带兵,便可一扫辽东。结果松山兵败,他却忘了此前的豪言壮语,带头逃跑,一路跑回京城。
鼓动出兵的陈新甲并没有落的好下场,朝廷精锐已失,更加无以同时对付关外和关内两边的敌人,皇帝便牵人同建奴和谈,但顾虑大臣们的嘴巴、笔杆,只能秘密进行,这重任自然落到了积极出谋划策的陈新甲头上,谁知他自己办事不严,走『露』了风声,朝堂举目哗然,皇帝自然是不能背上议和辱国的骂名,陈新甲最后进了一份忠心,以死谢恩,也算全了名节。
张若麟却没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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