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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惊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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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三月本是百花争艳,踏春赏景的好时候。却不知今岁反常,开年以来便没见到几次日头,整日里乌云蔽日,阴雨连绵,或急或缓,淅淅沥沥下了几个月,四处泛着『潮』气,每日里不洒水这地都跟水洗的一般。

    卧榻之前,摆着一张摇床,一个白胖的小子,吮着指头,静静地睡者。夫人也是没精打采地靠在床边,一针一线地做着女红,绣着鸳鸯戏水的床帘仍透着些许喜气。

    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春即如此,便是早晨起来,也实在提不起精神头做事,抬眼望着昏暗压抑的窗外,齐经国随意套了件罩袍,提着一柄小茶壶,呆呆地出神。

    壬午年同郑芝龙一仗,出征是叔父的意思,面上却是他两广总督办的坏事,不论胜败这个黑锅都是要他背的,可是叔父的意思,他又不能违背,难道当真同叔父拼个死活,丢掉所有的产业,然后让旁人坐收渔利?

    围而不打,是一条路,然而这样耗着,他也承受不起。他不开炮,郑芝龙自然不会先出手,但郑芝龙躲在港里清闲,他在外海风险极大且不论,他自己也会被拖在外面不能回广州,留下叔父在后面做些手脚,齐经国也不甘心。

    兵出奇招,为的是速速了断了战事,他本来也作好准备同郑芝龙一决死战的准备,但事到临头,仍然没能下了决心。叔父执意开战,肯定包含借刀杀人的心思。郑芝龙败了,南北两洋便再无敌手,往后要面对的主要是陆上的敌人,即使南北两样水师损失惨重,二三年内水师虚弱一些也无大碍。何况商行不乏经验丰富的水手,几处船场重新打造一支舰队也用不了几年,船材、火炮都是现成的!只要除掉了父亲的这些老部下,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即使自己死了,有宝国和母亲在,父亲只怕也不会轻举妄动。

    一时的私心,使得全部努力付诸东流,郑芝龙损失不小,但实力尚存,受了自己一记闷棍,又如何再让自己得手?未能彻底了断了他,又断绝了议和之路,郑芝龙也是朝廷名正言顺的一方大员,两家的争执旁人不敢『插』手,朝廷视而不见,但福建的官员百姓站在郑芝龙一边,暗自相助,让郑芝龙竟能硬撑着,耗到了甲申年!自己被拖在外面不能脱身,若不是乘新年探家让媳『妇』怀了孩子,只怕到现在他也还在南澳钓鱼!

    这些日子,他几乎天天都在想这件事情,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自己一时的犹豫而功亏一篑,对不起如今还要在『潮』州驻守的降龙,留在惠州练兵的宝国。

    “哇!”

    婴孩的啼哭,打破了短暂的宁静,回过头,拿起拨浪鼓“咚咚咚”敲了两声,孩子却并不领情,兀自哭着。将他抱起,正按到一团湿气,却是些黄白之物,“来人!”

    丫环赶忙上前,三两下为孩子换了干爽的衬垫,看着云歇雨收的儿子,齐经国微微地笑了笑,不生子,不知父母恩,如今他是明白当年父母的一番苦心。

    “兄长!”

    “不在惠州练兵,何时回来的!”齐宝国突然出现在眼前,齐经国稍稍有些意外。

    “嫂嫂!”齐宝国见了礼,道:“昨夜,叔父差人来,说今日午后往他府上仪事。我早到了片刻,方才拜了母亲,来瞧瞧我这侄儿可好!”

    说着,齐宝国动了动侄儿稚嫩的小脸,随口道:“兄长,可知有何要事?降龙兄长也回来了!”

    “哦?没瞧见啊!”降龙也回来了?他不是率军在『潮』州驻扎,防备郑芝龙么!齐经国暗暗念道。

    “母亲在同他说话!”

    “兄长!”

    说曹『操』,曹『操』到,说话间齐经国便瞟间齐降龙风尘仆仆地向这边来,裤脚还挂着泥水,连忙迎了出来。

    “贤弟!”

    “宝国!”齐经国将弟弟叫来外间,三人落了座,“你们一路回来?”

    “没有,进门时见的!”齐降龙问道。

    “也是叔父?”

    “昨日凌晨来的信使,可有何要事?”

    算算日程,广州往『潮』州六七百里地,到惠州也要三百里地,两人回得这样匆忙,不正常!齐经国摇摇头,“我也是昨日得的消息,只说今日望巡抚衙门议事。”

    “长风也回来了!”齐宝国突然说道。

    “长风?”长风便陈啸龙的儿子陈晓峰,也在惠州当差,是当地的管事。

    大明的地方官不比从前,知府、县令等虽名以上是以防父母,朝廷命官,但当真到了地方,却未必威风的起来。他们都是异地为官,人生地疏,甚至言语不同,政务繁琐一是有未必能够『摸』清底细,往往需要依靠衙门里的胥吏办差。

    而这些胥吏大多是本地人,坑蒙一气,随便使些黑心,便能让老爷们吃不了兜着走。即使老爷们忍气吞声,花了几年功夫『摸』清了门道,怎奈任期届满,也该走人了,新来的官员,便周而复始地重复着这个过程。

    因此,地方的行政朝廷实际上『插』不上手,尤其如今这世道,又是在广东,更是山高皇帝远。这便为陈啸龙兄弟打开了方便之门。

    那些胥吏虽是手握实权,所谓娼优皂卒,却是连『妓』女也不如的最贱之人,为的不过个把银子,也顾不上朝廷的体面。靠着军队撑腰,商行给各处派驻一个管事,领上几个专员,必要的时候,在跟上百八十个扛着火枪的大兵,这些胥吏,又怎么敢同商行作对?

    这些年来,管你县官、知府流水一般换上几批,商行想做的,该做的,丝毫不受影响。早先再拉上两广总督冲冲门面,如今,更是名正言顺。三年前,姚世贤将陈晓峰从南洋暹罗的庄子调回来,派到惠州当差,作此地的管事,掌握当地实权,算得上是无冕之王。惠州素有岭南雄郡之称,乃广东屏藩。而年初正式大忙季节,叔父突然将管事都叫了回来,而自己都不知道,这事情不简单!

    难道叔父又有什么动作?

    齐经国微微握紧了拳头,忧虑地说:“只怕,要出大事!”

    降龙与宝国也都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降龙前后左右想了想,“贤弟以为……

    齐经国摇摇头,准确地说,他也是上月借着儿子出生的当,才从南澳赶回来,但这些天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只是有一些平常的战报而已。

    “郑芝龙?”齐宝国『插』口道。

    “他?”齐降龙摇摇头,郑芝龙现在是只病猫,如果不计代价,随时可以杀进福建,但这也犯不着将各处的管事都召回来啊!红『毛』?似乎也不是!“莫非是,北面?”

    “北面!”齐经国想了想,道,“建奴?不会!他们死了主子,又在沈阳自己斗,顾不上南边。难道是流贼?”

    “流贼!”齐降龙肯定地说,“闯贼在西安建号,已做分庭抗礼之势。上月的消息说,元旦一过,闯贼便率军亲征,似有意取道山西一线,似有经宣大方向入京之势,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辽东那边消息通畅,建酋新故,窝里闹翻了天,但西北那边却是另一番光景了,这些年中原闹得天翻地覆,江北差不多全是流贼的天下了,陈啸龙原本布置的许多耳目都受到牵连,尤其西北一路的消息闭塞,闯贼元旦前后出兵东征,消息传到却已经过了两个月。

    消息不同,齐经国几个只有凭借之前的消息推断。

    “孙传庭兵败身亡,朝廷已无兵可派,若是出了状况,必不在闯贼身上!”齐降龙推测说。

    “如此说,是宣大一线除了纰漏?宣大兵虽说折损了许多,但也是朝廷重镇,闯贼在中原横冲直撞,全因中原空虚,左良玉无能,但宣大一线!即便顶不住,也不会败得这样快吧!那边的消息,没有一二个月传不过来,即便今日的消息,也是正月里的事情了。

    山西兵虽不多,但短短几天,便是处处开城投降,只怕闯贼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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