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月,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总督困守松山!尽管战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败得这样惨,这样彻底,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尽管姚世贤并不希望洪承畴打胜,但也并不是真的希望他败得这样彻底!十万人啊,朝廷最后的家底,转瞬间,『荡』然无存!锦州、松山、杏山、塔山,甚至于宁远、关门,朝廷还拿什么拱卫?难道建奴这便要破关南下了?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洪承畴败便败在后路被断,粮草不济,军心大『乱』!”陈啸龙打破了寂寞,道,“若我军在,建奴想在高桥一带截断大军归路,那是断无可能的!”
姚世贤紧缩眉宇,看了看他,又望了望在座的另外几位,齐经国、齐降龙、齐宝国。经国轻道,“洪承畴之败,一在朝廷掣肘,仓促出战,一在畏敌如虎,未能抓住战机与祖总兵合兵一处奋力一战,又不敢趁建奴援兵未至速战速决,给敌酋以可乘之机,一在部属失当,前重后轻,使归路被断粮道被阻,军心涣散,以至于败!我军在与不在,却未必有甚作为,若尊其调令,必部于松锦之间,不能后顾,不尊其令,以二万孤军力敌六万敌军,也未必能胜。”
“唔,”姚世贤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转头问道,“降龙、宝国以为呢?”
“正是!”
姚世贤却摇摇头,道:“但我以为,经国所言,并不全面!”
姚世贤重新打量着屋内的几个人,站起身来,踱着步子,道:“洪承畴之败,归根结底,败于私心!”
“私心?”
姚世贤肯定地说:“锦州虽要地,也不过一座城堡。建奴之所畏惧,实为关宁军及秦军、宣大兵,精兵即在,建奴不敢西顾,洪承畴老帅,如何不知?观其督辽之言行,必有持久之意。他深知敌我优劣,绝无贸然一战之意。此次仓促出兵,全因兵部等蛊『惑』圣心,迫不得已耳!
而兵部敦促进兵,实为陈新甲之意,其一曰关内流贼猖獗,一曰粮饷窘迫,一曰建奴有入塞之意,冠冕堂皇,然流贼虽众尚不足以乾坤颠倒,粮饷窘迫总也好过建奴之困,陈新甲之忧的,不过是建奴入塞,皇上迁怒于他!
此前洪承畴几番出兵,及尽集宣大、关门等处兵马,皆陈新甲之谋,如今,关内空虚,流贼势张,他陈新甲难逃干系,若建奴果然破关入塞,劫掠京师,皇上难免查办与他。故而为保自家『性』命,便不顾国家安危,催促洪承畴出战,此一私!
洪承畴出身科甲,也难免沾染劣习!观其用兵,出塞便亲自督师,大军糜集,而遇敌则稍战即退,锦州之围原本易破,洪承畴老历战阵,如何不知?以此战为例,其时建奴六万,洪承畴兵十万余,锦州兵万余,祖总兵率军突围,已杀至过敌壕两重,奴兵阻挡不住,多尔衮引军回援方将祖总兵挡了回去,洪承畴四万马兵,吴三桂、马科、刘肇基部皆极骁悍,且士气正旺,为何不从后掩杀?奴腹背受敌,必不能支,锦州之围可解,他为何却鸣金收兵?
能救而不救,何也?实为其有意如此!”
“你是说,洪承畴有意不救祖大寿?”陈啸龙已经听出了姚世贤的意思。
“难道不是么?”姚世贤坐回椅子,润润嗓子,续道:“兄长留京多年,对朝廷里的明争暗斗当了然于胸才是。关宁军出自袁崇焕之手,将帅士卒皆辽人,袁督师被捕,祖大寿即引兵东去,若非袁督师亲自修书劝阻,必出打『乱』。袁督师无故被杀,关宁军如何不憎恨朝廷?这些年来,朝廷各处退钱军饷,却独厚关宁军,何也?一则辽西重地,一则,哼,无非是害怕激出变『乱』。
洪承畴,福建人,与关宁军素无瓜葛,嫡系秦军虽有些能耐,区区一二万人马与关宁军比,人数、实力却也相差甚远!其督辽,难免有受制于人之感。袁崇焕之后,辽兵实『操』于祖氏一门,洪承畴顾虑辽兵,祖大寿又如何逃脱?
我记得二兄长曾劝洪承畴换下祖大寿的蒙古骑兵,兄长之意自然在于巩固防务,洪承畴顺水推舟,却未必尽出于公心,祖大寿拒不奉令,又必然加深洪承畴的顾虑。
祖大寿也好,吴三桂也罢,终究一介武夫,论心思,又如何比得上洪承畴的城府?想『毛』文龙之死,其虽有跋扈之嫌,却也是通病,不足为怪,其固然恢复不足,却也多少有牵制之功,而袁崇焕仍要设计杀之,袁崇焕即如此,可知这些文臣哪一个,也是心狠手辣。
正巧奴兵困锦,他洪承畴也便乐于坐收渔利!”
“哦!如此说来,洪承畴想借刀杀人?除掉祖大寿!”初闻姚世贤之言,齐经国极为诧异。对洪承畴的战场表现,尽管他做出了这样或那样的分析,这一层,却从未想到,他如何能够相信国难当头,洪承畴能做出这等事来。
“经国,你还年轻,你道朝中那些自命清流,当真是什么正人君子?哪个不是党同伐异,尽作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姚世贤笑道。
“贤弟这样一说,倒是很多事情便想得通了!”陈啸龙对姚世贤的看法极为赞同,否则无法解释洪承畴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
还是兄长留京多年,了解这些祸国殃民的家伙,深知朝中的一些个破事!姚世贤目光扫一眼齐降龙,又向齐经国教导说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洪承畴也算不得强龙,故而借建奴之手除掉祖大寿也是情理中。当然,他也未必真想祖大寿很快败亡,圣上的知遇之恩他也念着一些,若是姚某人猜得不错,他的如意算盘只怕是想让祖大寿拖住建奴,在锦州城下耗个三年五载,届时祖大寿、建奴皆为强弩之末,他在辽东练兵畴饷也有些结果了,再一鼓作气,成就中兴大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知己不知彼,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洪承畴自以为得计,却不知道朝廷的心思!拖垮建奴自然想法不错,却忘记了关内的局面不允许!他要持久,流贼却甚嚣尘上,朝廷精锐、米豆粮饷尽入辽东,他洪承畴自己是兵强马壮了粮饷充足了,关内又如何收拾?闯部、献部日益做大,杨阁部已然身死殉国,左良玉又成尾大不掉之势,南北粮道受阻,朝廷固有江南,又如何接济得起他一年几百万的开销!三饷加派,朝廷是饮鸩止渴,又拿什么来支撑他洪承畴在关外的持久之策?洪承畴要持久,陈新甲却催他速战,又焉知其必非圣上之意?
皇太极也是战场拼杀几十年出来,又如何看不到锦州是个泥潭,久拖不决是他那小朝廷负担不起的。洪承畴想拖,皇太极又如何会陪他拖下去?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何况他皇太极是条狼,洪承畴却未必是个猎人!前几次洪承畴见朝廷压力大了,便出去摆摆样子,小打小闹过一场,写份捷报,即缓了圣上之心,又不违圣命。
此次他见朝廷催得极紧,便想故伎重演,而且还将声势造得极大,八总兵,参将以下二百余将,马步兵十三万,好大的排场!初战失利,便立刻上奏朝廷要求撤军,可知其心!祖大寿眼看突出重围,他却作壁上观,哼!他如意算盘打得好,而皇太极又怎会让他洪承畴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多尔衮自知兵力有限,坚壁不出,接连十余日,是在等皇太极援兵,洪承畴也来个坚守不出,却是在等朝廷准太会军的旨意,这一来一往,胜负已定!
退兵的旨意未到,后路却已被断!军中粮草已尽,军心涣散,各路总兵自行其是,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洪承畴想借刀杀人,控制关宁军,而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置祖大寿及数万将士于不顾,拖延战事,以至于败,教训深刻啊!”姚世贤沉重地说道!
听罢,齐经国赞同地说:“勇于私斗而怯于公战,国之灾祸!陈新甲之私,而使朝廷暴师于外,洪承畴之私而贻误战机,有此两私,焉能不败!想我天朝,富有四海,撮尔建奴,先得辽东,再破辽西,如今国家倾覆在即,皆因于此!”
“不错!陈新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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