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取得了一定的成功,陕西的各部起义军几乎都接受过招安。只是当时朝廷拨发的赈济银两不过内帑十万、藩王捐助五万,粮食也只有藩王捐助的两万担,所救不够及十一。结果神一魁等贼兵既降复叛,朝内主剿派抬头,不问缘由恶意诋毁攻击杨鹤之绥靖,使杨鹤险些被杀,幸得杨嗣昌拼力救下。
陈啸龙知道他是顾虑这些,开导道,“令尊主持抚局,其实在理。其一,民『乱』之根本确是百姓生活困苦,一味剿杀,纵然压得一时,亦不治根本,若欲根绝,却非抚局外无二选。其二,当时建虏南下,边情紧急,关内无兵,便是要剿也无兵可剿啊。令尊抚局之坏,乃因具体举措有不当,加之朝内徒逞口舌之人攻击诋毁掣肘绝,非立意偏差。”
杨嗣昌听陈啸龙为自己的父亲鸣冤,心下十分感激。“先生请明言。”
“在下以为,令尊之误,在于剿、抚将主次颠倒,剿为标,抚为本,未有标之未愈,而根本得固者。须知民『乱』之中,从众固然生活所迫,而贼首如李自成者却多有异志,必先以大兵追缴,斩杀贼首,而后抚之余众,防为根本之道。且招抚之后,亦应有大军威慑,使之不敢擅动,日久天长,内患方得平息。当时关内无兵,令尊一意主抚,犯了此忌啊!”
杨嗣昌对先父的处境如何不知晓,当时朝廷根本未派劲旅,如何剿法?这剿抚之道,先父生前亦曾多加提点。但是一些事情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这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先生所言,文弱代先父领受了。”
“老大人,令尊之清望,在下十分佩服。令尊亦瞧出民『乱』之根本,乃朝中少有之能吏。”陈啸龙吹嘘一把,然后道,“如今则不同,左良玉兵虽尽数追剿中原流寇固然不足,然而专对一家则绰绰有余,中原以张献忠、罗汝才等部最嚣张,应当集中力量,先剿灭其一重创其一,如此再对其他小股流贼进行招抚。由于此贼首并未伏诛,宜调往边关效力,断不可留于中原又成祸患。恩,张献忠、罗汝才均乃反复无常之人,断不可抚,必杀贼首,而后余众遣于关外。”
陈啸龙一席话,俱是画龙点睛之手笔,杨嗣昌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一会站着,一会坐着,又同陈啸龙谈了几个时辰,等两人察觉,却已是深夜了。陈啸龙请杨嗣昌好好吃了一顿夜宵,又留他在府内过夜,还安排了一个婢女伺候,让杨嗣昌度过了在京城最为舒坦的一天。
……
在关内作恶数月的建奴,引兵去了,京畿附近满目疮痍,民生凋敝。但城内的百姓,在北京城的保护下,挨了过来,尽管生活难免遭到波及,但相比之下,总算是老小平安。
到了腊月,尽管年景不好,但这元旦乃新年肇始,乃一年中的大事,不可稍有疏忽。百姓们忙着筹备新年,宫内更是不能怠慢。自腊月廿四祭灶之后,宫眷、内臣们便换上葫芦景补子和蟒衣,各家都蒸--『138看书网』--心,储备肉类,备作新年之用。
不过大明天子,却没有少许空闲来体会这新年的乐趣。自打他登基以来,接连不断的灾祸,早已经抹掉了他心中所有的轻松与快意。他的喜与怒,乐与悲,完完全全为国事所左右。新年?上巳?端午?七夕?重阳?除了应付一下礼节,陪同后宫的祖宗、后妃们吃顿饭,他并没有从中体验到丝毫的乐趣。
大明江山在他的手中,已经走过了九度春秋。但是愈演愈烈的内『乱』与边患,让他寝食难安,当初的豪情与壮志,在不知不觉中,沉沦于这些日常的,索然无味,有丝毫不见起『色』的公文往来中。
原先希望大臣们可以与他和衷共济,力挽狂澜,可是外臣们的阳奉阴违,推委敷衍,已经让他伤透了心。『逼』得他重新起用内臣,换来的,却是外臣们喋喋不休的义正词严的本章。如果你们哪怕稍微有那么一点用处,朕能用这些不知男女的内官么?
岁暮,大臣们、内官们、宫娥们已经在互相拜祝,以辞旧岁之时,心理憔悴的皇帝却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直到丑时才趴在御案上混睡过去。一直伺候一旁的王承恩,给他披上一件袍子,然后继续守护着自己的主子。
“噼啪!砰!”
清脆的炮声将皇帝从睡梦中惊醒,“王承恩,外面怎么了?这么闹腾?”
“万岁爷,今儿是大年初一,小的门在外面点纸炮呢,您忘了?”王承恩不紧不慢地,温和地回答道。
皇帝拍拍脑袋,“哦!朕都忙忘了。过一会,百官还要来宫里朝觐呢,去准备吧。”
过了朝礼,皇帝坐在轿子里往皇后处走,走到一半,想起有几本奏折还没批完,又叫转了方向,望东暖阁去。
坐在御案后面,皇帝将折子取了一份,随手翻开,心不在焉地看了两面,“王承恩啊,你说这满朝之中怎的就没有一个能办事的大臣呢?”
王承恩听皇帝又找自己谈国事,垂眉低首,缄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皇帝自顾自说了一阵,“咳,若是有个人,能为朕分忧该多好啊!”
忽地,他想起了袁崇焕。
对于这个人,皇帝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平心而论,他是信得过他的,对他的能耐,也是认可的,关外的两次大捷不都是他的功劳。可是这厮也恁地不知轻重,朕委他重任,是让他克复辽东的,他到好,上任不久先杀了东江总兵,怎么说,『毛』文龙也是先帝御赐尚方剑的有功之臣。便是你有意见,也当禀明朝廷,如何轮到你来动手了?
咳!该死的还是朝中这些废物。朕将袁崇焕的案子从年初拖到年终,就是想给他的出路,纵观上下,除了他,还有谁能把关门给朕守住?这帮不成器的家伙,就是不能体会朕的良苦用心,好么,袁崇焕死了,建奴年年南下,你们高兴了吧?
诶?皇帝想起什么来了,“王承恩啊,杨鹤的那个儿子杨嗣昌现在何处?”
“京城!”王承恩道,“前两年回乡丁忧,年前奉诏回京接管兵部,如今正在城内等着皇爷您召见呢。”
“对!杨嗣昌!”皇帝念着杨嗣昌的名字,心下捉『摸』这个杨嗣昌当年救父连上三本,所书所言颇有可圈可点指出,在关门、宣大的任上也是颇得好评,是个能干的官员,“去,将他叫进宫来,朕相同他谈谈。”
“遵旨!”
……
原本赋闲在家的杨嗣昌一接到皇上的谕令,谕令上说,皇上任命他为兵部尚书,接管兵部。这个担子不轻!兵连祸结的,他的上任便是因为建奴破关,因失职被杀。他又能落个什么结局呢?
但是他还是立刻启程赶回了京城。从宣大总督一跃跳到兵部尚书的位置,着实算是破格提拔了,便是这份皇恩,也足以让他肝脑涂地了。何况,对于国家的局势,在他看来也不是不可挽回,在外历练的这些年里,他也是有所心得的。
尤其是同陈啸龙谈过之后,他更有信心了。
内官来传旨,诏他进宫,杨嗣昌换了朝服,来到冬暖阁,皇帝给他赐了座,寒暄两句,便切入主题,谈起兵马之事了。
“爱卿,”皇帝坐在炕头,案几上的奏折都清理干净了,只放了一只糕点盘子,一杯热茶,他让王承恩给杨嗣昌也被了一份茶点,道,“爱卿啊,今儿是大年初一,诏爱卿入宫,也十分牵强,不过江山社稷之事,朕不敢稍有懈怠,还望爱卿体谅。”
杨嗣昌垂首坐着,半拉屁股落在凳子边上,没有说话。
“爱卿在外督师多年,颇有好评,嗯,新年新气象,今日朕诏爱卿前来,也是图个吉利,爱卿有何见解,不妨明言,无论如何,朕不怪罪,但需爱卿直言啊!”
杨嗣昌跪下地,叩首道:“皇爷圣恩,臣惶恐。陛下但有所问,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敲敲炕桌,皇帝问道,“自己巳以来,北关告警,去岁建奴又是毁边入寇,神京不宁,朝中大臣,咳,又一个个……叹口气道,“不知爱卿之一如何啊?”
杨嗣昌将思绪整理一下,起身道:“皇上谕旨,臣已推敲多次,国事之危及,圣心之焦虑,凡此种种,实臣下无能之过。臣等该万死!”
皇帝听得心头舒坦,摆摆手,“文弱言过啦!嗯,爱卿平身,还是直陈己见罢!”
“遵旨!”杨嗣昌站起身来,开口道:“由谕旨看来皇上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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