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近两百五十年后,大明步入天启一朝。二百余年前,成祖将他的封地北平改做国都,更名京师,为顺天府,而故都改作南京,称应天府,这便有了南北京的称呼。北京距离国防最前线近者不过百里,塞北的消息可以即使送达,使这里的朝廷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恰当的反应,这是故都无法比拟的。可是,为了这时间上的优势,朝廷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北地贫瘠,无力承载如此庞大的一座都城和奢靡的中央『政府』,朝廷不得不斥巨资疏通运河、大办漕运,以解决新都的物资匮乏,凭空多了一大笔消耗。更要命的是,它距离国防线太近了,几乎没有战略纵深,尤其当朝廷丢掉了塞北的前哨,国防力量退缩回长城一线时,大明的君臣们猛然发现,大漠上狼烟几乎刚刚燃起,都未升上天空,那些风一般的游牧骑兵竟已然冲到了京师城下,此种窘迫的局面一旦出现便从未扭转,而且似乎还要延续下去。
魏忠贤坐在椅子上,手里转着茶碗,含口清茶,思索着时下的局势。想到关外刚立了大功却出身东林的的袁崇焕,想到那群口是心非的外臣,又想到粤省的海寇辽东的建贼,这心情也就阴晴不定,一不留神,茶杯摔在地上“啪”的一声,惊得门口得小太监心头一颤,紧忙推门进来,战战兢兢收拾了地上得破茶杯出去。
做工精美的落地大钟“咚咚咚”敲了几声,他的心思又回到粤省地那一干人身上。就在刚才,送去了粤省的一些“孩儿”,是有粤地太监引见的,还出了书信回来,那带头的是个体态丰满的男子,仿佛有些年纪。道是不缺礼数,呈来的现银银票无算,就各样的贡品折下来怕得有不少数目,这口大钟便是刚才摆放进来的,这奇巧的物事不但定点打鸣,还会钻出只机械鸟唧唧喳喳叫上几叫,想来,这粤逆道有些心思,算是孝顺,弄出这么个玩意来孝敬他,不像有些不长眼的东西,堪不明白世理……
努尔哈赤是在天启六年正月南下侵明,二十四日开始围攻袁崇焕镇守的宁远三天,结果败走。多少年来朝廷同建贼每战必败,兵部衙门乃至朝野上下对辽东兵败已然麻木了,似乎觉得打了败仗才合乎常理,还大有“非朝廷无能,实建贼太悍”的意味。猛然间收了宁远的捷报,竟都怀疑公文出了差错,威震天下的辫子兵何等强悍,官军以多敌寡都每每全军覆没,宁远区区万余人真能敌过如此悍匪?毕竟是十三万人马啊!
报捷的消息传到广东不过是一半个月后的事情,粤党的反应是极为迅速的,仅在三月初,便组织了一支队伍北上京师,打探朝廷动向。面子上,伍元丰是头,实际上拍板重要决定的是扮作伍元丰随从的陈啸龙。队伍三月中旬由广州风光地启程,由陆路,穿越广东福建浙江抵达南京留都,雇船渡了江水,转雇了漕船沿运河前行。
辽东国土沦丧多年,巡抚一职荒废已久,现如今因着宁远大捷袁崇焕重新任了辽东巡抚,一时间也是踌躇满志。可惜他当年考中进士时主考官是东林人,按照往例他就是东林的门生,说他一句东林党人也不是没有道理,偏偏东林又与当朝九千岁势不两立,魏阉便发了太监过去监军,一个叫刘应坤,一个叫纪用,袁巡抚自是心中抗议,只可惜本朝太监监军早有成例,他也毫无办法。
前哨行得比较迅速一些,要先一步进京为大队打前站,陈啸龙和大队因为要侦探内地虚实,行进就比较缓慢,登上漕船时都已是五月天了。
江水的渡资甚是低廉,论客价一个人二十里地也不过两个铜板,运货也耗费不了太多银钱,只是装卸货物多少费些事情,上船下船多有不便,有时需要临时雇些脚夫,一个人一次也仅十五个铜钱。为了确保货物安全,这一行人有二十来个化作所从的步军精英,每人都配了两把短款火枪,陈啸龙自己也挂了两把,平时装填妥当别在腰间,有外衣罩着并不显眼,事急却也应用得手举手就能『射』击,另配有精钢打造的随身腰刀以备近战,同样隐在衣袖之下以免引起是非。
魏阉由一匹夫做到九千岁,便充分发挥了匹夫的传统,朝廷里谁敢编排他的不是,一定没有好下场,甚至殿阁大学士也不能幸免,杨涟等就都是血淋淋的例子,为人又甚至贪婪,以一残破之身竟于娶亲纳妾有格外的偏好,实在暴殄天物。而之于银钱,更不在话下,凡是能掺上手的决不轻易放过,大到国库开支小到礼品馈赠,『138看书网』。
无奈当今圣上只醉心木工手艺,心思丝毫不在国事上面,又对『乳』母客氏分外依恋,而客氏与那魏阉是宫中的“对食”,关系非比寻常,于是,魏氏擅权,鼓掌朝纲,人称“立皇帝”。
为了拉拢魏阉,避免朝廷对东南事务的干涉,粤党是用足了精神之前就有孝敬的的举动,修生祠也是不遗余力金碧辉煌,得了老阉赞赏,这次北上更筹划了十数万两的银票,又精巧的器械玩物拖了几只硕大的箱子,分装在两辆四轮货运马车上,每车驾两匹挽乘种的蒙古马,由两位驭手轮流驾驭,每车分派四到五个人手专门押车,其余扈从编做一队由陈啸龙统领,都是骑马跟随在车辆两旁。伍元丰丰腴的身子是乘不得马的,由贴身侍从兼保镖陪着坐在马车里,陈啸龙则骑着马跟在队伍里,平日也甚少同伍元丰接近,只同“下人们”行在一处。
纵贯天下的大运河由大隋朝开通以来,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本朝永乐年间全面恢复使用后,道是风光无限繁荣非常,说是黄金水道南北动脉丝毫不是夸张。为了经营运河,朝廷在沿途设了七所钞关,光官家漕船就以万记,还不算私家的船只,而盐粮、税赋、官员出行、南北客商游历经营莫不仰仗运河往来南北。
陈啸龙一行在江南地方基本没有走水道,而是过了江水才雇了货舶。三辆马车用了两条大号河船才承载得下,固定了车子,安顿了马匹,天『色』也就黑了。
大明开国两百余年从没有剧烈动『荡』,长享太平,生齿日繁,乃华夏文明数千年来所仅有。尤其是江南地区,此时正值收购生丝的大好时节,大量客商云集苏湖一带以银易丝,其中很大一笔就出自粤党,这一路便断断续续遇见了多批粤党的采购商,都是夹着现银来此收购。
留都南京虽失了帝都的威仪,但她扼守南北经济要道,既是运河的南段重要出口,又是联络内地与沿海的重要中转,再者有生产丝绸的苏湖与衣被天下的松江环绕,本市数十上百万人口的巨大市场,又如何不繁荣异常,那名传千里的十里秦淮“六朝煙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 ”,更是惹人神往!可惜要事在身,陈啸龙望着江水,也只好将那繁华景『色』遥想一下了。
这些天北上途中,不断有辽东、京师的消息过来,有朝廷里文官倾辄的话本,也有辽东将帅间矛盾斗争的细节,比如袁崇焕参劾蒙古大将满贵,就报告的十分详尽,让陈啸龙对姚世贤这些年的情报工作坡为赞赏。袁崇焕升任辽东巡抚的消息也是途中传到的。
过了江,陈啸龙希望加快行程,建贼怕一时半会不能南下了,印象中努尔哈赤应该是此役为炮火炸得重伤而亡的,那辽东事情暂时稳定了,东南,可就麻烦了。本想日夜兼程,可惜船家一再告戒,江北治安不比江南,行不得夜船,贩运私盐私商多是昼伏夜出,引得水道贼人猖獗。
此行任务艰巨,风险还是少冒的好,雇佣的是私家经营的两条河船,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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