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下了助剿的差事,齐振华约莫一下自己的家当,心头却多少没了底。毕竟荷兰有七条战船,数百门舰泡,还有有陆地炮火的支援,城坚炮利,而自己能投进来的部队却并不多,正规战舰不过一条战列舰和五条标准炮船,再就是三四百吨上下的武装商船十八条,可那些主要用来跑贸易的并没有什么象样的武装,而能临时抽来改建的也只是三四条的数目,再向下算就只剩那些纵火船了。这些应付国内的一般海盗道也罢了,对付荷兰人,怕是不够啊!
目光,最后落在了郑一官的身上。此人早年为洋夷做通事,后来听闻在日本入了二八兄弟会发迹,同商行的崛起几乎同时,也是近几年的事情。而他们主基地在日本,这些年二八兄弟会风头日劲俨然旅日华商的泰斗了。
大家都跑东洋的航线,互相难免有些了解,日前郑芝龙统属的船队两次遭劫,丢了四只货船,失了颜面,郑芝龙立即下令以武力护航及避开航行澎湖海域,恰逢南居易招安书送抵平户郑府,便迅速召开干部会议,决定亲赴澎湖一带,准备对荷兰开战。
齐振华密切关注郑军的动向,自己动员了旗舰定远号和三条标准炮舰,加上四条武装商船和十余只放火船、运输船,离了永乐港北上福建,没有去澎湖备战而是径直开道泉州,而泉州太守蔡善继便是奉命向郑芝龙招安的官员。
这里是郑家在大陆的“老巢”,郑母黄氏裹脚,经年不出户,便居于此地。郑家船队的货物供应商胜和栈的郭瑞元也落户于此,那封蔡太守出的招安文书既是由郭瑞元將以大信封套住,交付开往平戶的商船送抵郑府的。
因着泉州水道淤塞,大型船只行出不便,齐振华命令船队只在泉州港外落了帆,抛锚休整。齐振华要等郑芝龙的动静再说,怎么说这剿匪都是朝廷的事情,他齐振华不过是落个助剿的名头,那这关键就在这一个“助”字上头,而不在“剿”上。
他很想上岸走走看看,可又担心遭了不测,便只栖身船上,每日研究海图筹划行动,并且时刻关注各处打探来的消息,尤其是他派往澎海刺探来的情报。
这日晌午,齐振华正在后舱房闭目养神,齐降龙轻轻敲门进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先生,有一列朝廷的兵船向咱们的方向开来。”
“朝廷的兵船?”齐振华默默念叨,“多少?什么形制?出港还是回航?”
“当是福建水师的船队,五条的样子,是从外海开来的。”齐降龙解说道,“看旗号,似乎是总兵大人的官船。”
“总兵?俞咨皋?这小老儿来此做甚?”齐振华眼睛转了一转,起身到船尾的窗子,朝左手方向望去,看见几顶船帆,回了舱,取了外衣罩上,齐降龙在后面帮他抻平整了,又拿了千里眼上了将台。
船长万瑜琛迎上来,“先生,那边有五条福建水师的兵船靠过来了。”
齐振华举起千里眼,瞧见中军大船上悬的旗子,道:“这船漆得道是华丽,啊?估计是俞咨皋的座舰吧。准备迎接,看样子是专程冲咱们来的。”
“是!” 万瑜琛行个军礼,转身去了。不一会,数百水手便着装统一地列队站好。
朱红彩漆装饰的官船靠了过来,约莫一十二三丈大小,三重高的尾楼,首高气昂,船首方井上方绘一面虎头,将台一周的护栏上『插』着一排小旗,安一门头炮,船舷两旁则各伸出七只炮口,这是当年东南平倭时候打造的战船式样。中间桅顶一面黄面红边的方样牙旗,上绣个鲜艳的“明”字,“明”字上方飞着一条龙;尾桅顶一面蓝边黄底的三角牙旗,上副一个“俞”字。
定远号派下小舟,万瑜琛率数名水手驾了朝对方开去,齐振华站在将台上带着齐降龙等候。不多时,小船载了几名官兵回来。
“先生,这位是守备王大人。” 万瑜琛为齐振华介绍了王梦雄,又道,“王大人,这便是我家齐先生。”
“王大人,久仰久仰!”齐振华将王梦雄请上将台,抱拳道,“在下齐振华,久仰王大人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哪。未曾远迎,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海涵。”
齐振华看着是俞咨皋的座船来了,怎么不见他人?正要开口询问,王梦雄一摆手打断了齐振华,开口道:“莫扯这些闲话,王某一武夫也听不分明,逢俞大人命,请尔跟着走一遭,请吧!”还道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不过一文弱书生,就不信你有多大能耐,王梦雄看着齐振华心里嘀咕道。
蛮子,齐振华暗地嗤笑着,脸上却赔着笑,道:“正巧,在下亦欲拜望俞大人,日前略备了分薄礼,待齐某取来便走。”留王梦雄在上面,自己领着亲兵下了将台,回了舱,将一把上了膛的短枪收在衣下,又顺手从抽屉里拎出一把倭刀,拉开来又合好,取了锦套罩好。提笔写份纸条,转身出了来,擦身经过万瑜琛时将纸条暗地送在他手里,这才带着齐降龙和亲兵与王梦雄一道下了小艇。
官船的『露』天甲板去水不高,兵丁们开了水关,齐降龙先跳上甲板,回身拉齐振华上船,七位亲兵随后上来,王梦雄带着人最后上船,合了水关。
“大人,齐寇带到!”王梦雄单膝着地,朝一位银妆军将禀报道。俞咨皋听在耳头火在心里,责怪这粗人不会说话,尴尬地不知如何圆场。
齐振华见状趋身上前,拱手道:“想必这位便是总兵俞大人,齐某有礼了!”侧身从齐降龙手里拿过倭刀,“一份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俞咨皋赶忙拱拱手,回道:“久闻齐——大名,兴会兴会,何必多礼呢,这——”说着接了倭刀,交于下属,续道,“都是些粗人,言语冒犯还望海涵哪。”
“哪里哪里!”齐振华环顾一下船上的兵丁,“大人麾下尽是豪爽汉子,振华羡慕得紧哪!”
俞咨皋摆手笑笑,没说什么。齐振华看冷了场,走近半步,道:“听说俞大人正在忧心澎海的红夷海盗,怎么今日有闲暇回来泉州?”
“咳,正是为了红夷,本官才特由澎海赶回来呀!”俞咨皋摇头道,“红『毛』夷在岛上筑了堡寨,大军无法登陆,闻听——尔率了船队前来助剿,特来相请哪。”
那日徐光启从广东北上时,写了封书信差人交给俞咨皋,告诉他香江商行的力量可以一用,还详细描述了他的所闻所见,特别强调商行的火器锐利是不可多得的宝器。俞咨皋任海防总兵多年,对东南情势多少也有些耳闻。得知齐
大远看到齐振华的船队,俞咨皋是悲喜交加。喜的是从此平寇有望,悲的则是自己却没有这样的好福气,能用上这样的战船,他父亲向朝廷陈情多年,要求打造大舰,从来是泥流入海没有结果,最后抑郁而终。
“红『毛』夷火器精锐,大军难以登陆,咳!”俞咨皋无奈道。
齐振华听了头,明白这次俞咨皋此来恐怕就是看看自己的这些家当有没有分量,听现在的意思就是催促自己去堵枪眼了。哼,我拼着命给你打头阵到头来你再去加官进爵?门都没有!“此次承巡抚大人看中,下令招安,齐某是感激不禁哪,这助剿一事定不遗余力。”齐振华拱手道,“大人看,这些都是咱们最精良的炮船。只等大人一声令下,便直趋澎海,助大军登陆进剿。”
“好!有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俞咨皋听齐振华爽快地答应出兵,将齐振华端详了一周,哈哈大笑,直说“平寇大计指日可待”,又命令备了酒菜,留齐振华共用。齐振华恭敬地陪着小酌几杯,席间俞咨皋想挑头谈助剿,齐振华却借酒劲把话题微微拨开。酒过三旬,便听外面有人禀报,一瞧是自家的水手,齐降龙闪身出去耳语几句,回来爬在齐振华边上轻声回报,齐振华脸『色』一愣,眨眨眼睛,歉意道,“大人,刚才传来消息,说红『毛』夷又抢了咱家的货舶,恕齐某不便久留,先行告辞,助剿之事但凭大人吩咐。得罪得罪!”
“哼,这红『毛』夷欺人太甚,本官定要铲平这些宵小,”俞咨皋借酒劲,激动地说,“那——就不留先生,您——请——?”
“大人请!告辞,告辞!”齐振华还了礼,欠身出来。迅速下了小船,由一般水手护着回了旗舰。刚上到甲板,齐振华一阵冷汗便从背里钻出来,看了迎上来的万瑜琛,“办得不错,哎?刚才去报信的人呢?哦,这差事办得不错,记你的三等功,奖励十两银子,好,去吧。”
“瑜琛啊,跟我进来。”齐振华将万瑜琛领进船舱,齐降龙跟在和后头关了舱门。
齐振华要回那张字条,“不错。附近洋面有什么动静?”
“在外海发现有大量官军船只停泊。” 万瑜琛回话。
齐振华押一口清酒,“加紧战备,夜里,炮位、甲板都不许离人,桅杆上面加派人手,都把心思放明亮了,换班睡,也都不要睡死了。好,去安排吧。”
“是。”
齐振华将字条『揉』了递给齐降龙,齐降龙接过丢到油灯里烧了。“晚上多留个心,我休息一会,过两个时辰叫醒我。你先去吃点东西,看会书。”
躺在床上,齐振华心头上暗自骂着俞咨皋,这个老狐狸,想算计我,姥姥!……
“先生!”齐降龙敲着齐振华的桌子叫他。
“噢!”把手从短枪上拿起来,撩了被子,套上外衣,又把短枪别回腰里,挂上佩刀,“叫万瑜琛发令各船起锚,往澎湖方向走。”
“是!先生。”
“等等,完了你也回来休息一会,这些天也受累了,别坏了身子,就——在我这里睡吧,没人打搅。”
“是!先生。”
齐降龙出去传令回来,还带了份夜宵,齐振华让他睡下,给盖好被子,“今天好好睡一觉,下次不定什么时候了!睡吧。”
把那几粒豆子嚼了,齐振华出来上了甲板,船队借着夜『色』悄无声息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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