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大约六七分钟就到了，但我们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因为甬道太窄，救护车开不进来，车子停在利济路口，几个医护人员扛着抬架上的门。
我们去的是景城市第二医院，这也是老城区唯一的一家具规模的医院，其他上了规模的医院都搬到新城区去了。
来的医护人员中有一个30多岁的医生认识菊老师，他说，这是他们第二次出动救护车来救菊向东。
齐楚问他：“我老师得的是什么病？”
那医生说：“肝癌。”他指了指菊向东的肚子，“看见没？肿成这样。腹腔已经积水了。他一直不愿住院。其实，也没什么好住的，到这程度，已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我们的情绪顿时低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我以前还对他有种种的猜疑甚至是提防，但现在，我只希望他能好起来。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神乎其神最技艺超群的画家，即便是现在，坦白地说，在我们中国，我觉得还没有画技能超得过他的人。这样的人是不该流落民间、默默无闻的。但他的一生，就真的埋没在民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
他被推进急救室时，我问齐楚：“你能不能联系得到他的家人？”因为我已意识到不妙，肝癌的人到了腹积水的地步，就前景堪忧。
齐楚摇了摇头，说：“他没有家人。他这一辈子，只有他一个人。这也是他喜欢我的原因，他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
我和韩露同时怔住，接着就听韩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说：“好在我们在这里，我们可以好好地照顾照顾他。”韩露在半个小时前还语出讥诮地挖苦他，现在已是满腹关切。人就是这样，总还是服真本事。
菊向东其实只被抢救了不到一刻钟，就醒了过来。我们进去看他，他已能说话，只是声音有气无力。他问我：“你觉得，你的画技与我比，如何？”
我吓得一下子就结巴了：“我，我哪敢，跟您相提并论。”
他淡淡一笑，说：“连我都没有出头之日，以你那两下子，你来参加比赛，能胜吗？”我摇了摇头，但心中并不同意他的说法。他没有出头之日，就因为他没有参加各种比赛呀，在中国，要扬名立万，真的得靠比赛，靠拿奖。他如果多参加几次比赛，早就名满天下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齐楚突然记起来，我们离开菊老师家时，走得惶急，他家的门还没来得及锁上。他决定回去将菊老师家的门锁好。
我拦住了他。我说：“还是我去吧。你是他的学生，在这里好好陪他说会儿话。”
听说我要去，韩露便跟着。
我俩重走那条甬道，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心里都怪不是滋味的。到了菊向东的家门口，看那油漆斑驳的木门，总觉得有种凄凉的感觉。
还是正月，大门两边贴的春联还在，只是横联已被风吹落，不知掉到什么地方去了。第一次上门因着心中的那个梦境，没有心情观察这些细微之处，这一次才认真看了春联，是手写的，行书，但那字迹，显得凝重，无疑是菊向东的亲笔。上联是：“疾痛惨澹呼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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