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按住一个半人高的大酒缸,让它不要晃,脚步踉跄地走出去。
摇摇晃晃地走进景华殿,就看见元定熙正抬眼蹙眉:“怎么喝成醉熏熏的样子?”
若梨把酒壶晃晃,里面发出浅浅的波浪声,她递给定熙,努力想要笑一笑:“你尝尝……我保证你没喝过这样的酒。”
“这是发什么疯?”元定熙接过酒壶,却不肯喝,放在几案上一角,拿过一张半湿的帕子,要给她擦脸。
若梨挥手推开帕子,勾勾手指让他凑到近前来。元定熙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凑到她面前三寸远的地方,看着她脸上细密的汗,还有面颊上的酡红。
“你叫我……叫我一声姐姐。”若梨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说。
元定熙勃然变色:“慕若梨,你不要太放肆了。”
“呵,我来汴京第一天,你叫过的,你忘了么?为什么现在不能叫了。”若梨口中飘出浓郁的酒味,薄薄地笼罩在两人中间,“等战事结束,你就休弃了我吧。”
元定熙冷笑:“嫁给我你就那么痛苦么?等元从珂的大军踏平汴京,有没有命在都是个问题,你还在乎这些虚名。”
他从桌上凌乱的书简里抽出一张,丢到若梨面前。若梨碰起来,凑到眼前去读,却觉得那些字像小蝌蚪一样游来游去,她晃晃头,又摇摇手里的书简,才勉强辨认出几句话,大概是说元从珂的兵马将元胜赢困在白河谷,粮草将尽,恐怕要全军覆没。白河谷距离汴京,已经很近了。
见惯了生死,书简上的字并没能让若梨感受到慌乱或恐惧,她撑起上身要把书简放回桌上,没想到带翻了坐凳,整个人“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从来没见过若梨醉酒之后的憨态,元定熙忍不住轻笑两声。
“让我去白河谷吧?”若梨眨着眼睛对他说,“顺利的话,可以帮秦王解围,即使不顺利,也至少可以多争取三个月时间。如果三个月还不能让元从珂退兵,你就离开汴京吧。”
她拍拍定熙的手,竟然真的把他当成小弟弟一样,其实两人年龄也不过差了几个月而已:“姑姑说过,无论怎样,她总希望你活着。”
元定熙一把抽开手:“天下之大,除了朕的土地,就是乱兵割据,哪里有什么地方可去?”他摆出帝王的姿态,在若梨眼中,却依然没有半点威严。
若梨也笑说:“我想到一个地方,就怕你不肯去。不过现在也不急,等三个月后再说吧。”她想起永兴帝薨逝后不久就从宫中消失的元绪儿,心里一阵阵失落:“三个月后,无论成败,我都会回来告诉你,到时候,你要给我一封休书,让我自由自在地走。”
两个人都觉得无话可说,沉默了一阵,若梨攀着桌沿站起身,三步一跌地晃到门口,倚在门框上向定熙挥挥手,算是告别。不知怎的,元定熙竟忽然想叫她留下来,话到嘴边,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隐约觉得,这一次告别,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