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三年
今年的京城天象颇为诡异,年初之时,四月仍飞雪,如今到了七月的天气,竟是大雨倾盆,连连续续下了半个月也没有停歇。
不独京畿之地洪灾肆虐、民不聊生,便是紫禁城内,也成了一片泽国。金碧辉煌的宫殿都被浸泡在没过脚踝的积水中,各宫诸人都被雨水阻隔在宫室内,无法外出。
钟粹宫因离御花园较近,树木繁杂,积水甚深,一个纤弱的人影,也无蓑衣雨具,只是家常短袄绣裤,手持水桶,正在将那即将淹没门前灶神的水一桶桶舀出来,倒在院子旁的流水槽中。
帝弘历悄悄站在钟粹宫的宫门门廊里,示意夏守忠等人不得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看着,眼眶渐渐湿润了。
宫门内一个声音向雨中之人道:“贵妃娘娘,求您别操持了!这雨这么大,淋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雨中之人艰难地直起腰,隔着雨帘露出微笑:“芳菲,不妨事的。这水如果浸湿了灶神,怕是会触怒神灵,有碍民间百姓农耕栽植,百姓收成不好,那是要动摇大清根基的大事!”那人竟是襄玉。
“既然是大事,妹妹帮姐姐一起做!”门内又一宫装打扮的人走到殿门前,一步甩掉高高的、摇摇的花盆底鞋,便要走过来。芳菲在旁,也顾不得许多,与千巧一起拉住她,急忙道:“令嫔娘娘不可!万岁有旨……”
“万岁有旨?万岁有旨!万岁为何要下这样的旨意?”钰彤的声音悲切传来:“禁足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姐姐做这些粗活杂货?宫内洒扫、浆洗、厨房杂事、连同皇上的荷包龙袍刺绣,都要姐姐一个人作完,还不时派了人来查看。姐姐无论如何也是贵妃之尊啊!”说着更是气愤了:“做粗实活计也就算了,偏还要潜退所有宫女内监,只留下芳菲、孙嬷嬷、陈公公这个几个人,又不许任何人帮姐姐一丝一点……”
“钰彤,本宫明白你的一番心意!这劳身劳力,反倒能令本宫心境通明、气宇舒畅。”襄玉的声音平静地说道。
“今儿我偏要帮姐姐做事!”钰彤的声音很是不满意。
“令嫔小主不可啊!最初奴婢帮娘娘洗了件衣裳,被皇上得知,就说娘娘不遵圣谕,罚娘娘跪了三天的经。前几日陈公公不过帮娘娘劈了几下柴,皇上就罚娘娘一日不得用膳。如今奴婢连过去给娘娘打个伞,都不敢了!您这样帮不了娘娘,反而害得娘娘更加受苦啊!”芳菲说着,嘤嘤哭了起来。
襄玉反劝慰道:“别哭了,这粗使活计也不算什么的!”
“何止这些粗使活呢,这宫内哪个人不是捧高踩低?如今我们娘娘不得宠了,那起子小人哪个不来作践?用度饮食,处处克扣钟粹宫,那些平日千拜万拜的小主们,除了您和舒嫔,再不曾有人来过,人家啊,都去承乾宫攀娴贵妃的高枝去了!”芳菲愤愤道。
“姐姐,你因何不向皇上解释,就任凭皇上误会你到如此?你若不肯去,妹妹替你去向皇上诉明这不白之冤!皇后薨世、七阿哥早殇,与你有何干系?”钰彤道。
雨渐渐小了下来,变作蒙蒙雨雾,钟粹宫院子里的积水缓缓流出宫外,只留下满院子萧疏的残叶,在雨水中洗过,更显得浓绿得似梦似幻。襄玉放下水桶,转身在墙角边拿起一把扫帚,一下一下,扫那落叶,扫着,口中吟道:“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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