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帐殿夜警之时,如果先帝光明磊落,自己去圣祖面前揭发原太子胤礽的不臣之举,那圣祖责怪冷落的必定是先帝,以父王的才干性情,加之当日圣祖对父王的爱重,这万里江山,怕就是父王的了!我是嫡长子,如今父王薨世,那龙椅宝座,焉知与我无缘?可叹当日先帝竟暗中使诈,挑唆父王前去揭发,致使圣祖对父王冷落不虞,不得重用,到了先帝朝时,才做了个卖力干活的亲王,最终积劳成疾、咳血而逝。我一家人,便如此命运不济,谁知那操纵命运之手,是前生注定,还是他宝座上的九五至尊翻云覆雨!”
一边说,一边怒气更盛,竟一把抓过那写了菊花诗题的纸了,团在手中,撕了个粉碎,仰天长叹,高声唱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唱着唱着,两行清泪竟夺眶而出,渐至泣不成声。
茹缇痴痴的望着他,那一时骄奢淫逸的纨绔王孙,一时才华横溢的风流才子,一时忧国忧民的凛然丈夫,一时怀才不遇的末路英雄,他是谁?如此多不同的、矛盾的形态,集中在这个人身上,那样闪烁着耀眼光华,夺目璀璨,令茹缇的一腔儿女柔情变得绵长悠远。她忍不住轻轻走上来,试探地将手抚在他的肩上,曼语低声:“英雄自有用武之地,王爷必定有一天能大展宏图,如今权当是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吧!”
弘皎自顾自地哭着,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被夺去的东西,我必要再夺回来!”转而又笑道:“罢了罢了!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吧!”说着,反手搭在茹缇肩上,笑道:“店家真是解语之花,本王实在爱慕之甚!”
茹缇羞红了脸,急忙闪身躲开,轻声道:“王爷请方尊重,莫要取笑奴家!”
“奴家?”弘皎戏谑地望着茹缇道:“店家你说什么?”因前次将她抓起,无意间的碰触,早已心知她是女儿身,如今见茹缇羞红着脸,喏喏凄凄之状,在男装的映衬下,越发让人可爱可叹,挑挑眉,笑道:“今后你叫我弘皎吧!今日对你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该千刀万剐之言,便是认你做个知己!只是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日日叫你店家吧?”
茹缇低垂了头,羞羞涩涩道:“小可名茹缇。柔则茹之,赤色为缇。”
弘皎叹道:“轻软之暗红色,可不是天际一抹朝霞?便如你现在的模样!”说罢,便将脸颊向茹缇脸上靠了过去。
茹缇毕竟是女孩儿家,被他如此轻薄,虽心中早已暗生情愫,亦难免尴尬,忽回头见窗下一顶小轿停住,急忙顾左右而言他:“尊客请自便,小可有客人到!”说着急忙转身出了秋爽斋,一时间面红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抬头,却见雪芹正在门外研究似的望着她:“小妹,你刚刚与宁郡王之菊花诗题,兄长都听到了,这宁郡王……你……你该不会是对他动了情思了吧?”
茹缇恼羞成怒,红着脸道:“兄长不在那屋里好生陪着慎郡王,却出来听人墙角!”
雪芹神色黯淡道:“慎郡王所等之人来了,所以我才出来了。你可知来人是谁?”
“谁?”
“真纯妃之妹,苏家二小姐!”说着指着台阶下那两个人影道:“那就是慎郡王的小厮沉砚,与那苏二小姐的丫头青墨,看那熟络,恐怕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茹缇心中有所感怀,因半嗔道:“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