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返回……返回舰船,六十九艘,其中完好无损的,零。重伤、濒临解体的,四十一艘。”
“返回作战单位,一千二百余架,完好率不足百分之三十。”
“返回人员……初步统计,四万七千余人,其中重伤员占百分之六十以上。”
每一个数字报出,舰桥内的温度就仿佛降低一度。当最后的总伤亡数字被念出时,整个舰桥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出征时近二十九万将士,归来时不足五万,且大半重伤。
舰船战损率超过百分之八十。
机甲部队近乎全灭。
这是一场惨胜——不,这甚至不能算胜利。他们只是完成了阻击任务,用二十四万条鲜活的生命,为后方争取到了四十二分钟的喘息之机,以及……
“数据。”雷蒙德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我们带回来的数据呢?”
一名技术军官立刻上前,声音中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也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所有战斗记录、敌方火力参数、护盾频率、能量特征、战术模式……全部完整回收!数据量超过三百ZB,包括凌霜大人那惊天一击的完整过程记录!”
“另外,我们在撤退前,冒险回收了部分收割者战舰的残骸碎片,总计十七个标准货柜。虽然大多是边缘装甲和武器碎片,但科研部说,这些都是无价之宝!”
雷蒙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浊气中仿佛带着硝烟与血腥的味道。
“传令。”他挺直了佝偻的脊背,尽管那身将官制服早已破烂不堪,尽管他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那是被舰桥爆炸时的碎片击穿骨骼造成的伤势,“所有返回单位,立刻前往第三医疗站接受治疗和整备。重伤舰只优先入港,不计代价进行修复。”
“所有战斗数据,最高权限加密,直接传输给林夜大人和凌霜大人的研究团队。”
“至于那些残骸碎片……”老将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淡蓝色的屏障,以及屏障后方那若隐若现的、他们誓死守护的家园,“交给科研部,告诉他们——这是我们用二十四万条命换来的。让他们……一定要研究出点什么来。”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残破的舰队开始缓慢地、蹒跚地朝着“轮回壁垒”预设的港口入口驶去。沿途,一艘艘完好的同盟巡逻舰、医疗舰、工程舰迎了上来,如同迎接伤痕累累归巢战士的亲人,小心翼翼地为这些“伤兵”提供牵引、治疗、补给。
透过“不屈号”伤痕累累的舷窗,雷蒙德看到一艘医疗舰靠了过来,柔和的牵引光束轻轻托住了巡洋舰残破的舰体。他看到医疗舰的舱门打开,穿着白色制服的身影匆匆进出,将一个个担架从“不屈号”的紧急出口接出。
担架上,那些年轻的、年老的、男人的、女人的面孔,大多苍白如纸,昏迷不醒。有些人缺了胳膊,有些人少了腿,有些人的身躯被烧灼得面目全非。
但他们还活着。
他们从那个地狱般的战场上,活着回来了。
雷蒙德缓缓抬手,对着舷窗外那些忙碌的医疗人员,对着远方巍峨的“轮回壁垒”,对着壁垒后方那片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大陆,敬了一个标准的、颤抖的军礼。
“将军,您的伤……”副官低声提醒。
雷蒙德没有放下手,只是低声说:“我没事。比起那些永远留在那里的人,我这点伤……算什么。”
他的目光穿过舷窗,望向那片他们刚刚撤离的星空。尽管肉眼已经看不见,但他知道,在那里,在冰冷的虚空中,漂浮着二十四万具遗体,三百多艘战舰的残骸,以及无数机甲与战机的碎片。
那是远征军的坟墓。
也是同盟文明在这场生存之战中,付出的第一笔、但绝不会是最后一笔沉重代价。
“轮回壁垒”的入口在眼前缓缓打开,淡蓝色的光辉温柔地笼罩了残破的舰队。如同母亲张开双臂,拥抱伤痕累累归来的孩子。
雷蒙德终于放下了敬礼的手,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向舰桥出口。
他的背影在淡蓝光辉的映照下,显得苍老而疲惫,却又带着一种钢铁般的、永不弯曲的坚韧。
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教训,需要用鲜血来铭记,用生命来偿还,用胜利来告慰。
他们带回来的,不仅仅是四万多名幸存者。
更是用二十四万条生命换来的、无比宝贵的经验、数据、以及……
与死神擦肩而过后,更加炽烈的、对“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