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立时就要得意疯了。
刘平又转念一想,那母妃呢?她又该怎么办?下半辈子就跟着我过这低人一等的生活?和祖母一样偌大年纪了还要去逢迎那些年轻的女人?那些以前还因为她生了儿子而巴结逢迎她的姬妾,只怕现在都已在笑话她,只怕将来连正眼都不会去看她。因为她们好歹还有个翁主,还能名正言顺地待在王宫,而自己呢,却没有任何名分,只是一个被太后夺了爵,仅仅得以保留宗室身份的闲人,还有什么资格在父亲死后继续待在王宫?
刘平想到这里,冷汗涔涔,不禁开始痛悔自己这半年来的麻木与消沉。只是一味地读书,一味地待在王宫不出去,以躲避来忘却,以躲避来求心安。虽然心气还未全消,却很少再考虑自己的前路究竟在何处。
这不行,我好歹比别人多活二十几年,又好不容易从老鬼手里争来这个机会,原本就打算做点事情出来,也不枉人世走这一遭。或许我有些不足,不能胜任政事,但这并不代表我事事不行,不代表我在别处就不能立命,不能扬威,不能有所为。
之前一心地想要名震天下,激『荡』风云。又急功近利,妄图一步登天,勉力地去趟朝廷这潭混水,却没有考虑过自己究竟有几分参政的能耐。参政难道只是去偷一两篇别人的赋来博取下文名那么简单吗?皇帝难道仅仅因为会作文章就舍不得杀自己吗?
若说这天下会做文章的人,当真多如牛『毛』,当今皇上的老师晁错就是其一,结果怎么样?身为帝师和御史大夫,位列三公,恩宠无双,历经两朝的老臣,最后还不是因为要平息舆论,迫于政治形势,被腰斩于东市,全家伏诛。
刘平直到今日,才真正地开始反省自己在长安所犯下的错误,也渐渐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政事绝对不是现在自己这个年龄和见识就能去掌控的,自己远没有那个本钱,闹不好就要提早回去见判官。
礼记有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而现在自己却是心不正,身未修,家未齐,国更未治,却想从一开始就要平天下,这不是痴人说梦却是什么?若不是这半年来读的这些书,这番道理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才能明白过来。
而自己现在当下最要紧的任务,并不是什么平天下,也不是治国,而是正心修身齐家。只有先在这西*云变幻的年间站稳脚跟,不仰人鼻息,才能进攻退守,才能继而治国,继而平天下。否则的话,一切都是妄语,自己将来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匹夫。
那,何以正心,何以修身,又何以齐家呢?这就必得有目的,有的才能放矢,才能不终日碌碌。《易》曰:君子终日乾乾;又曰:知至至之,可与几也。说的也就是要知道目标所在,然后才努力勤奋。误打『乱』撞地撞天昏,又岂能撞出个成就来?只怕要撞得满头包。
以自己的能力,以自己的背景,又该以何为目的呢?刘平一时有些呆住,思忖了良久,一拍脑袋,心道,唯今之计,舍商道又其谁?
想通这一关节,刘平直如沐浴春风,翻身从榻上下来,大裘一披,也不顾后面的太监一迭声地催着他多加件衣服,抬脚便往含心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