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径上马车。
行不多时,燕都已经近在眼前。
燕都,又称燕州、幽州,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济,乃是中原之北门锁钥。为北疆十三个关隘的中轴,越过这十三个关口,便是北鲜卑,西羌戎。曾有几朝以此为都,后来因边陲逐水草而居的彪悍异族不断侵扰吞噬,往后的几代,便索性将都城南迁,以偏安一隅图个清净,朝廷南迁,百姓也就南迁,以至于这燕京地带,很是萧条了下来,成了名符其实的北陲蛮荒。
这,是黛玉从典籍上知道的,可如今她看到的燕京却是不同,城防牢固,虽然说不上物阜民丰,却已经透着熙熙攘攘的景象,并百姓的衣着也都干净齐整,虽然有外族叩关,却并无惊慌逃难的景象,个个安定。
这自然是治化之功。马车里,黛玉令紫鹃半开了纱帘,望着策马而行,指点江山的男子,嘴角勾起一痕笑。这个地方,对他来说,这已经不是一块封地那么简单。
燕京的府邸与金陵的北静王府规制相类。一到地方,黛玉也不及细细打量,便令人将贾环请来。
贾环高了,也壮实了,行动稳重了许多,更不似当年在贾府时那整日被人唤作小冻猫子的模样。
问了几句,才知道,当日确实是赫连冲的人将赵姨娘和他一起接到了北疆。
只是……
“娘在府中败了的时候,便已经染了重病,到了这里不过三个月,就去了。”贾环黯然道:“不过,去的时候,我和姐姐都在身边,也算是安慰。姐姐常说,能得团聚,还要谢的是林姐姐……哦,王妃……”
“算了,你还是叫我一声林姐姐也罢了。”黛玉微微一笑:“我也没做什么。都是三妹妹给你们安排的,你来见我,所为何事。”
贾环的来意很简单,也只是一句话,少汗请王妃至平云山一叙。
听起来并没什么,细究起来就有点问题,赫连冲要见黛玉做什么,而且还是在两军相对的情形之下。
水溶的脸色却就不那么好看,沉声道:“可是少汗妃的意思?”
贾环据实以答道:“姐姐还在石国,并未到这边来。”
于是,水溶的脸便更黑了,低哼了声莫名其妙,黛玉心中有数,嗔他一眼,向贾环道:“你回去告诉少汗,我会去的。”
一时说定时间,贾环应着退出去。水溶握着她的小手:“这个赫连冲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你既然要去,我必得陪着你才行。”
黛玉看他阴云密布的脸,嫣然一笑故意道:“人家要见的是我,又不是王爷你,王爷何必多此一行呢。”
“我不放心。”水溶圈着她纤细的腰肢道,脸色越发的沉了下来。
“呆雁!”黛玉哧的一笑,小手将他的眉心捋平:“那赫连少汗没事见我做什么,若是要见你,又不需环儿来这一趟了,你也不好好想想……”
“你的意思……”
“是三妹妹是要见我,可是又有诸多不便,赫连少汗才代为安排的。”黛玉笑道:“想来,三妹妹也在路上了,只怕到时候冰儿也会来。”
水溶犹自疑惑:“会是这样?”
黛玉气结:“不是这样是哪样。人家少汗何等细心,就能体贴出三妹妹的心意,又不像某人,连这个都想不到,还在那里疑惑来疑惑去的。”
水溶一怔,不悦的搂紧了她:“玉儿,你这样不太好罢。”
“什么不好?”黛玉明眸如水清灵生动。
水溶瞅着她道:“在你夫君的怀里,却口口声声赞别人,你就不怕我不高兴?”
黛玉轻笑,故意顾盼道:“好大的酸味儿,是哪里的醋坛子打了么。”
这模样,令水溶又爱又气又好笑,拧拧她的小脸:“你说他想到的,我想不到,只怕我想得到的,他们也想不到。”猿臂一伸,径自将黛玉抱了起来,向后苑而去。
“你要做什么!”黛玉不解。
“去看看,你就知道了。”水溶故作神秘道。
抱着她入了内院,黛玉深深吸了口冰凉的空气,只觉幽香沁冷,便忽然道:“难道这里梅花?”
水溶一笑:“好灵的鼻子。”
卧房前后,皆是成片的梅林,红白相间,暗香浮动,煞是好看。
燕都的府邸,虽然与京城的规制相同,可是却因天气寒冷,少了很多可供悦目的花花草草。
可是,水溶知道,黛玉最喜欢这些。正如他所言,凡她喜欢的,他能做到的,必然是不遗余力。
果然,黛玉望着他:“灏之,你又为我费心思。”
水溶微微一笑:“玉儿,喜欢就好。”
“喜欢。”轻轻的挣了下身子:“放我下来。”
她欢喜的徜徉梅海之中,时而小手攀着梅枝轻嗅,雪簌簌落下,落她一身。
水溶望着,竟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初见之时,梅园中的惊鸿一瞥,嘴角也扬起了一丝淡淡的笑,眸中尽是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