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龟兹国,王治延城,去长安七千四百八十里。户六千九百七十,口八万一千三百一十七,胜兵二万一千七十六人。……南与精绝、东南与且末、西南与酐弥、北与乌孙、西与姑墨接。能铸冶、有铅,其民擅歌舞,贸易往来不绝。
无花借着温煦的晨光,打量这伫立百年的王城。它有着高高的土黄色的城墙,这是数代人不断修砌而成的,上面浸染了连日厮杀留下的斑斑血迹,为雄浑的王都平添一份苍凉。
城楼上的士兵,被兵器划破的衣衫来不及缝补,溅上去的血色尚未清洗,他们手中有的背着弓箭,有的拿着长矛,有的带着弯刀,杂七杂八好像临时拼凑起来的一样。有的身上的绷带还未被拆除,有的脸上带着狰狞的伤疤,有的甚至用独臂拿着属于自己的武器。很难想象,这样一支疲乏的队伍,惨烈地打退了敌军多次的进攻。
如果的不是龟兹大将军诃延田太过无能,就是指挥守城的安西郡王有着能够让士兵为他效死的魅力。无花在心底默默地想到。不过,看来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安西,安西……无花低声念叨着这两个字。安西,也是龟兹王城的名字。一个以王都的名称作为封号的郡王啊。先代龟兹王对于他的小儿子到底是不喜还是宠爱呢?若说是不喜,为何赐予他的封号,正是王城的名字?对于一个不是储君的幼子来说,这无疑是某种程度上的僭越。若说是宠爱,又为何坚持让平庸的长子继承王位,而让更有才能的幼子屈居人下呢?先代龟兹王的想法,真让人费解。
无花微微摇头,龟兹国相见状,连忙凑到面前,仰头道:“公子,可是事有不谐?”无花的声调一如既往的平静,“无他,不必忧心!只是在想,为何龟兹的国主不是安西郡王?”
国相神情复杂,“如果安西郡王有意,以他的能力和声望,王位手到擒来!当初,先王过世之后,大家都在私下议论,安西郡王用多久,才会登上王位。只不过,安西郡王始终处处避讳,丝毫不肯僭越。”苦笑连连,“事实上,龟兹王并不特别理会国事,有时推脱不过,就让小臣带着其他臣僚处理……”否则,自己和诃延田的谋划,也不会这么顺利。策反的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龟兹。
在无花琢磨的时候,城楼上的安西郡王也在打量城下的无花。他已经数天未下过城楼,疲惫时也不过是在城楼上寻一处地方稍事歇息。反军再次集结,安西郡王被叫醒后,立即起身远眺,一眼望见了与以往不同之处。骑在高头骏马上的八名劲装男子,肩上抬着高高的肩舆,乌木而成,来自中原的锦缎铺设于其上。
安西郡王习武之人,眼力不俗。远远望去,在三军最前面,众星拱月,斜倚在高高肩舆之上,神态轻松的俊秀男子,漫不经心地屈指敲着扶手。安西郡王几乎一瞬间以为,这样眉眼精致,隽秀斯文的男子,就该在中原的锦绣中,手捧一卷书,执一壶茶,而不应出现在以漫漫黄沙为背景的粗狂的西域。
可事实上却是,这个男子不仅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上去在叛军中地位不俗。安西郡王在心里一一排查沙漠各个势力,始终未能推测出眼前男子的身份。难道这是叛军从中原请来的帮手?就像自己请来帮忙守城的江湖人士一样?
郡王妃一身正装,出现在楼头,保养得极好的柔荑,握住安西郡王因为习武而带有粗糙硬茧的大手,满目柔情,“郡王……”微有哽咽,“王城在您身后,不用顾虑妾身。您在,妾身就在。您守护王城,妾身也与王城同在……”
“嗯”,安西郡王上前一步,俯身似乎想要拥抱自己的妻子,却最终只是替郡王妃将发丝别在耳后,然后大步走向城阙,高声喝道:“城下何人,尔敢犯我安西!”
一声轻笑传来,清越悠扬,声音不高,却仿佛响起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无花一手撑着耳后,悠悠的向后随意倚在高座的靠背上,徐徐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