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扶柳看着手中的经过特殊处理之后显现出字迹的小纸条,脸色很难看,就像吞下一口肥肉那样发腻。司徒静从他身边经过,见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让人告诉夫君吗?”叹口气道:“他竟是一时也不得闲暇,刚歇息不过几日,又离开。”司徒静素来不是多事的人,往好的方面说,是从不会去干涉无花的事情,往坏的方面想,则同样不会去履行身为主母的责任。只是和罂粟谷中的大多数人一比,扶柳就显得很亲切了,这才关心地问了一句。
扶柳指尖随意地轻轻一搓,夹在期间的纸条便瞬间化为粉齑。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司徒静行礼,咬着牙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一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恰好’也来大漠了。”无奈道:“公子正为龟兹费心,我真不好意思拿这种小事去烦劳他。但是公子好像对楚留香颇为忌惮,所以,还是回禀一下的好。”小声嘟哝道:“但愿这世上,真有些事情,只是‘恰好’而已。”
“楚留香?”司徒静重复这个名字,“就是‘翩然销魂处,盗帅夜留香”的那个楚留香?”楚留香不仅仅是一个小偷,而且是一个浪漫优雅有这些侠义之心的神偷。也许他现在的名气还比不上那些故事传说中的大侠,但是江湖中人提起他却也不能向对其他盗贼那样鄙薄,总要称一句”盗亦有道”。
楚留香的名气的确不算小,但是扶柳比较好奇在与世隔绝之处长大的少夫人是怎么知道的。司徒静失笑道:“听千华师兄说过。”无花管千华叫师兄,司徒静在称呼上随了无花的习惯。千华对于无花和楚留香两个人,如何相遇相知、一直到反目成仇的过程,叙述的曲折迷离,不由得人不咋舌称惊叹。于是司徒静对这个,让自家夫君无花对他坚持不见面不招惹不忽视不放松的楚留香,也有了几分好奇。
扶柳撇撇嘴,“用公子的话来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傲然道:“昔年妙僧和盗帅是可以齐名的江湖俊秀,而如今,我们公子可不是独自一人,他的身后有着整个风花细雨楼!我不信楚留香的比公子更厉害!”叹气道:“我并未见楚留香曾做过足矣威胁到公子的事情。”哪怕是他在查找海上浮尸案真相的时候也不行。扶柳咽下这句话,转而摇着头表示十二分的不理解,“只是公子对楚留香却是非常忌惮。哎呀……”扶柳敲着自己的脑袋道:“反正我只要做好公子交代的事情就行了,哪里要去管那么多?想不通就要不想了,难道楚留香还能翻得起什么大风浪吗?”
扶柳想不明白的事情,曲无容同样不明白。只是与扶柳唯公子是从不同,曲无容曾经直接向无花询问:“你怕他?不,不像。”随即就否定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无花对待一个会让他惧怕的人的态度,不是那样的。
无花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道:“为什么这样问?”
“你对楚留香的态度很特别。”曲无容肯定地道。
“很明显?”挑了挑眉,看来自己对于言语表情的控制还不够好啊。
“是。”曲无容惜字如金。
无花看着她道:“哪里是?”无花心里默默叹息,自从差点被石观音毁容,哪怕是知道容貌还能恢复,但是曲无容的性子依然变了很多,更加沈默寡言和冷清了。
曲无容想了想,“说不清楚。”面无表情地复述道:“有人说这是因为,知己因误会而反目,公子觉得遗憾而无奈。”摇头道:“我总觉得不是。”又补充道:“也不是惧怕。”
“楚留香啊……哪怕将来有一天,他成了活着的传奇,我也是不怕他的。”不论古龙曾经给楚留香怎样的美誉,意图把他塑造成怎样完美而无暇的人。
“因为他毕竟还是人。是人,就没有什么好怕的。”无花闭目用指节揉着眉心道:“我所忌惮的东西是虚无缥缈的。楚留香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无容,你想一想,楚留香年不过三十,可是就已经遇到太多太多的危机和太多太多远比他更强大的敌人……有些时候,毫厘之差都能出现不同的结果。可是啊,他总能九死一生,化险为夷。这样的运气啊……”如果古龙是创世神,楚留香无疑是他亲儿子,而无花最多算是别人家的儿子。
近乎无奈地道:“如果有一天楚留香死了,只怕我都会在心里猜想他什么时候会再活过来。”和这样的小强计较无疑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为哪怕你辛辛苦苦把他磨死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再一次满血复活了。而无花又是那样谨慎的人,如果不能一击必中,宁愿不要去招惹楚留香。
曲无容自然不知道无花这样的想法,于是她对无花的话有了另外的理解,不敢苟同地道:“世人畏鬼神而甚于惧凡人,公子不应该是其中之一。”
“我本来是不信鬼神的。”只是自从经历过穿越之后,就变成了半信半疑了。
无花轻笑出声,放松地向后靠在榻上,和曲无容闲聊道:“我想起当初天天峰大师教导我的时候了。”那时无花刚刚挺过一次走火入魔,但仍然倔强而执拗地坚信着,“勇者无畏,无畏者故可以无敌。”
天峰大师揉了揉无花的脑袋,“太锋利的刀子容易折断,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无敌的人可以伤害别人,难道也能够保全自己吗?所以,人总是要些什么去敬畏的。如此,就会去考虑,怎样保护自己。”
无花至今仍然能记得天峰大师温热干燥的手掌以及温和慈爱的目光。无花的想法很少因为其他人而改变,即使血缘至亲,近如石观音和南宫灵都不行。可是他却终究因为天峰大师的教导而有所改变。于是,少林寺中十数载的时光终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记,从心性到行事。
“过刚易折,我又是那样偏激的性子,如果没有天峰大师,我大概最后逃不掉走火入魔的下场了。他教诲我总要对一些东西保持敬畏。我不肯去畏惧其他人,于是就姑且对虚无缥缈的天命保持畏惧吧。”
曲无容半信半疑,“这就是为什么您对楚留香的态度如此的奇怪,始终保持留意的原因?”
“也算是有一部分原因吧。”
“其实我对楚留香的态度如何,无关大局,阿容又是为什么来问我呢?如果说是扶柳,那他一定是觉得留意楚留香没有必要。而如果阿容的话……”无花倾身向前,“阿容一定是……”
“楚留香为人捉摸不定,难以判断他是否具有威胁,公子对他有很留意,不如想办法除掉!”目光灼灼看着无花,“诚然,楚留香是一个不容易对付的人,要胜过他容易,要杀了他,却很难。但是,办法总是能想到的!”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无花也有着自己的骄傲。
神采飞扬道:“哪怕楚留香是上天眷顾的人,他能奈我何!哪怕他有着别人无法匹敌的运气,也不过只是让我多留意一些罢了,远不能让我把他视为对手,殚精竭虑不除不快!”楚留香对于无花来说,就像是一个还没被点燃的炮仗。如果想要彻底毁掉,付出大于所得,无花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如果弃之不顾,难说什么时候炸了,或许伤不到人,但是一番惊吓还是有的。于是只能时时分一点注意,在炮仗或许要炸开的时候,远远避开。一句话,麻烦!
无花感慨道:“惜哉!我和楚留香终究做不了朋友。幸甚!我和他生在相近的年月。”名望这种东西,也是一件利器。当初楚留香怀疑海上浮尸案和无花有关,没有多少人相信,但如果这句话是由天峰大师这样的德高望重的人说出来,只怕无花就要头痛了。
楚留香或许已经成名,如今的他还做不到一呼百应,信众如云。现在还不是楚留香的声望到达巅峰,甚至被称为活着的传奇的时候。那样的楚留香可就不是一个小炮仗了,恐怕说是地雷炸药也不为过,就是想不忌惮也不行!无花的幸运是,他生在了当下,而非二十年后!
起身走至帐篷口远眺,往龟兹去的路上,黄沙连绵,“数百年来,若有一人能今天下豪杰心悦诚服,称他为“侠义无双、天下第一”的,那就只能是铁中棠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铁中棠能独得此殊荣,并非仅仅因为他精通大旗风云掌,铁血十二式以及轻功和剑法多种,也不是因为他得到了“嫁衣神功”内力及夜帝毕生武学精粹,而是因为铁中棠化解大旗门与五福联盟的数十年恩怨,带领中原武林抗击西域流派。”
摇头感叹道:“或许给楚留香二十年,他能成长为第二个铁中棠。但是……现在的江湖太平静了,和铁中棠那时的风云际会相比,如今的这些江湖恩怨,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所以……哪怕是将来,楚留香和铁中棠一比,也要低了一筹。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何况,二十年后的无花,还是今日的无花吗?”楚留香会成长,难道无花就会止步不前吗?既然最开始,他们便站着了相同的起跑线上,现在不会输,将来就更不会了!无花一生,不弱于人!
曲无容不再说话,但是她并非完全被无花所说服。哪怕经过听过无花一席话之后,她不再把楚留香看成威胁,可仍然认为他是麻烦。无花不去招惹楚留香是为了不做事倍功半的事情,而曲无容力主对付楚留香,是为了一劳永逸。而此时的两人,都还并不知道楚留香已经来到了大漠。他们也并不能预料到,不恰当时机出现的麻烦,或许不够致命,但也足以令人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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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无花和曲无容讨论的楚留香,正陷入了麻烦之中。或许对于楚留香来说,陷入麻烦才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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