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不!”阴姬正欲对无花下手,司徒静跌跌撞撞的奔过来,拦在无花身前,“师父,要杀就杀弟子吧,是弟子去勾引他的!”无花去寻阴姬之前,将司徒静弄晕,等她醒来的时候,就觉察到不好。沿着神水宫动静找过来,正好看见肝胆俱裂的一幕。
无花神情一松,暗舒一口气。阴姬的确厉害,自己低估她了,差点把性命丢在这里,幸好司徒静来了,幸好……水木阴姬就是再厉害,还是一个母亲。对于天下大部分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她们无法割舍的弱点。无花用手背轻轻拭去嘴角的红痕,体力不支,上身前俯,靠着拦在自己身前的司徒静。
司徒静焦急地回身道:“你怎么样!”泪花闪烁,“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无花几乎从来都是优雅而从容的,司徒静没有见过这样狼狈的他。
无花强忍着扯了扯嘴角,手指压在司徒静的唇上,“不!好姑娘,不怪你……”司徒静的嘴唇动了动,还未开口,阴姬怒道:“好一个痴情的妙僧……”阴姬见二人相拥相倚的场景,气不打一出来,“竟来我神水宫表演深情!”
司徒静身体因恐惧而克制不住的颤抖,她本就对阴姬又狠又怕,只是方才乍见阴姬要杀无花,来不及反应就冲了出来,此时见阴姬怒叱,脸色竟然比受伤的无花更白三分。无花目光微闪,毫不顾忌阴姬难堪的脸色和四溢的杀气,目光温柔地看着司徒静,“若是再有十年,我可胜阴宫主,只是……我怎么忍心让你等我十年……”到了如此地步,孰轻孰重无花还是分得清楚的。司徒静正挡在自己身前,只要能让她做自己的护身符,阴姬必然投鼠忌器。
无花是司徒静第一个见到的男子,何况无花人又出色,对她又十足温柔、深情款款。司徒静最初找上无花,是希望能借无花的手除掉阴姬,为自己母亲报仇。但是她和无花的手段,实在不是一个级别的,相处了这么久,对无花多少有些不完全是为了有所图谋,不然也不会一时激动冲了出来。
阴姬武功有多高,司徒静还是隐隐知道的,在自己赶来之前,阴姬没能杀掉无花,那么无花的武功也是不俗,至少比司徒静最初估计的要高。何况他自己也说,十年可胜阴姬。如果无花死了,自己能再碰见一个十年可胜阴姬,并且愿意帮助自己的人,几乎是没有可能的。再说……自己已经触犯宫规,如果阴姬不打算放过自己,哪怕自己现在退缩、求饶,也仍然保不住性命。既然如此……何不赌一把!
思及此处,心意已定,她的双手依然在不由自主地颤抖,面色依旧苍白,但却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仰起脸,破天荒地直视阴姬,目光坚定,“求师父成全!”阴姬显然没想到司徒静敢这样对自己说话,气极指着她道:“你……你竟敢……”一甩袖,见倚在司徒静身后的无花,怒气更胜,不再多说,叱道,“静儿,你让开!”
司徒静或许不够聪明,但也并不愚笨,敏感地察觉出阴姬并不想要取她性命,杀意去冲着无花去的。或许是和父亲有关,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但不管到底是为何,司徒静因此有了底气,心中大定。哭求道:“师父,弟子知道错了,但弟子和枫郎两情相悦,求师父慈悲成全……”
阴姬见司徒静死心塌地的样子,只会更气,深叹她不谙世事,怎么敌得过无花。当初自己因为雄娘子受的伤,不能让静儿再受一次,心中更下定决心将二人分开,无花不能留……
无花见机甚快,两手如行云流水,穿过司徒静的腋下,双臂成环,将她紧紧抱住,下巴轻轻抵在司徒静的肩上,“阴宫主,我早已不再是妙僧,从我见到令徒的那一刻起。”
声音十足深情,带起的气流吹在司徒静的脖子上,“阿静,我只恨我们相遇太迟,而聚少离多。若我们不能同生,我愿与你共死……”声音近乎叹息,“得阿静相伴,死有何憾……”言罢,收紧双臂,仿佛要将司徒静嵌进自己的身体,双目轻阖,唇角勾起,带着满足的微笑,一副任君处置的摸样。二人交颈相拥,俨然一对生死鸳鸯。
司徒静将心一横,对阴姬道:“师父,你若杀了他,我也独活了!我和他就算死,也是死在一起,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师父,你动手吧!”
无花心里已经放松下来,只要司徒静毫不含糊地告诉阴姬,要和自己生死与共,那么自己基本上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无花暗道,话本子中,若是私奔的小儿女被捉住,差不多也是这样一番海誓山盟,数见不鲜。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威胁真心好用。尤其是被威胁的那个,是刚打伤自己的人,就更令人愉快了。
阴姬心中暗度,自己能为雄娘子做到怎样,静儿恐怕也能为无花做到怎样。无花死不足惜,但是静儿万一……那可怎么办?一阵苦笑。对于自己来说,要让一个人死,几乎是举手之劳,而要一个人生……就太难了。一个人如果要一心求死,那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的。要不然,自己当初也不会放雄娘子离开,而自己一人独留伤心之地。她叹了口气。叱咤风云的阴姬,此时也不过是一个为女儿的叛逆而忧心困扰的女人罢了……
疲惫地道:“静儿,你抵不过无花的手段,我不怪你……”无花本来就是一个难以拒绝的人。他只要稍稍施为,绝不是静儿能抵得住的。也正是因为这样,阴姬才反对二人在一起。“你可想好了。不要糊涂啊……”
她看着司徒静的目光难掩忧虑,及至无花,却阴寒如冰,冷笑道“无花的武功才情姑且不论,他的容貌就比静儿你更美上三分!我不出宫门,也能料到江湖上对他心仪的女子不在少数,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人家,数不胜数!静儿,待到你真嫁于他为妻,当如何自处?”
阴姬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疏忽,静儿大了,总要嫁人的。如果自己早些为她选定夫君,她何至于和无花搅在一起。不过,自己更没想到的是,无花身为出家人,却……哼!若是自己有一分错,无花就有十分!身为司徒静的母亲,阴姬本能地把司徒静所说是她先勾引无花的话语给忽略了。
阴姬此时真不知道该欣慰静儿的眼光不错,还是头疼她的眼光太好。无花是不错,但不是静儿能驾驭的。若是他再弱一点,能为自己所制,到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奈何,无花这样的武功,这样的手段,这样的资质,怎肯居于人下,为人所制!
无花发现自己错了。神水宫弟子不许外嫁,自己违反了神水宫宫规。何况司徒静是阴姬亲女,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而岳父么……阴姬自然不能算岳母的,估计和天下大多将要嫁女的父亲一样,对拐走自己女儿的人各种看不顺眼。
自己已经料到了阴姬的怒火,担心她对于女婿人心过于挑剔,却不曾料到,阴姬更在意的是司徒静将来的幸福。要是拿风花细雨楼和神水宫来比,自然是自己高攀了。可若是那自己和司徒静本人相比,毫不客气地说,无疑是司徒静高攀。总之,不是自己不够好,是阴姬觉得自己太好了!坑爹呀,有木有~~自己总不能和阴姬说,你看我哪点好,我改还不行么!
无花一想明白这一点,心里对阴姬多了几分敬佩。与阴姬的武功无关,任何一个为子女殚精竭虑的母亲,无疑都是值得人尊敬的。司徒静有一个好母亲!
重新理了理思绪,抬起头,对着阴姬缓缓道:“以阴宫主之能,不难知道,我本出生东瀛,盖因我父千里寻妻而至中原。我父天枫十四郎,对我母亲,情之所钟,至死不渝。我长于少林,本不谙风月,奈何得遇阿静,姻缘相系。从此,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一生一世一双人,怎肯辜负鸳盟,致使娇颜萎顿。”肃色道:“我非薄情之人……阴宫主,我已说过,若得阿静为妻,平时必不纳二色。”
无花一席话,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本就合情合理。而且,无花这些话,说的有八分是实情。而且,他以前二十余年,未遇见让自己心动的人,那么以后恐怕也不会遇见了。姻缘在他看来,也是一种责任,而无花又最是不肯逃避责任的人。纵使,哪一天那个让他心动的人真的出现了,然而婚姻既成,也只会在心底暗叹一句,未在合适的时间相遇,终究只能错过。
因此,无花对阴姬的承诺,倒实在是出自内心。他用和司徒静的婚事而借势于神水宫,而作为回报,自当用心,让司徒静一世喜乐。何况,当他如星光璀璨的眸子,带着笑意注视着别人,很难有人不相信他的诚意。
阴姬非常人,但毕竟犹豫了。无花讥诮地道:“哪怕不看我对阿静的心意,阴宫主你也太小看自己了?”意有所指,“以神水宫威势之甚,以阴宫主武功之利,江湖众人,且惧且怕,望风披靡,有哪家的女儿敢罔顾性命,与阿静相争呢?”自嘲道:“就算是在下,也是有母亲兄弟的人啊……”苦笑,“若非为了阿静,这一次,我也不愿意来惹怒阴宫主您。”
自己一番剖白,承诺不会辜负司徒静,哪怕是发自内心,水母阴姬恐怕也不会全信。如果想要她放心,就只能……先将把柄先交到她手上。不错,一个不算是把柄的把柄。因为自己不打算将来毁诺,阴姬自然也不会平白对姻亲下手。
水母阴姬觉得自己不甘受制于人,却忘了,她本来就不需要控制自己。高手最厉害的招式,是尚未出手的那一招。无他,威慑尔。好比核武器,没有那个国家会经常动用,但核武器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极厉害的威慑的力量。
而水母阴姬可以说……就是楚留香世界的核武器啊。如果她不想自毁,谁能毁掉她,至少自己做不到,也不认为别人能做到。传说中的高手还有几个,如薛衣人等,但是难道他们会平白来找阴姬麻烦,最终拼一个两败俱伤吗?像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那样的人,已经很久不曾听闻了。
无花见阴姬已经松动,轻描淡写,却送出一个让她绝不可能平心静气的消息,一脸温柔地用手轻轻在司徒静小腹处摩挲,“阴宫主,说不定这里已经有了我和阿静的孩子。我们不畏死,只是万一有了孩子,他却没有机会来到世上,”微有哽咽道:“我和阿静对不起他……”
阴姬惊诧道:“你们!”一把拉起司徒静,掀起她的袖子,右臂光洁白皙,一点守宫砂果然已经不见了。慢慢松开手,长叹一声,“由你!”转向无花冷冷道:“这场婚事,可以如你所愿。但是,你要留在神水宫,终生不许离开!”阴姬本就剑眉浓目,此时目光更加锐利,紧紧地盯着无花,气势排山倒海而且,不肯有一丝放松。、
司徒静被这股气势所惊,无措地拉着无花的衣袖。对于她来说,留在神水宫自然是没什么的,或者说更好。但是她也知道,无花恐怕是不肯答应的。事到如今,师父好不容易松口,难道要如果功亏一篑,怎么可能甘心?
无花微微一愣,然后缓缓起身,长身玉立于水边,慢慢拍了司徒静手背,示意无事,近乎傲慢地对阴姬道:“我愿意与阿静同生共死,此心依然无改。只是……总有什么东西,是比性命更加重要的。在下……”
一字一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勾起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慢吞吞地道:“何况……阿静,她――与你不同――”
水母阴姬是神水宫宫主,不能离开,所以当年只有让雄娘子留下。但司徒静不是,她可以随无花离开。最重要的是,自己永远与雄娘子不同。阴姬尚且留不住雄娘子,如何能关得了无花!
阴姬的心结是雄娘子离她而去,她明知道眼前的后辈不可能知道当年的往事,却觉得回避多年的伤口被重新撕开,摊在阳光下,让她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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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花从潭中钻出,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肩头,手指从发间穿过,将额上遮住面庞的青丝捋到脑后,四溅的水珠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晶莹。无花微微眯了眯眼,手背挡在眼睛斜上方,试图遮挡耀眼的阳光。
路过的宫南燕讥讽道:“妙僧大师好闲暇,在我神水宫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从阴姬放过无花之后,宫南燕心中气愤难平,只是碍于阴姬的威势,并不敢擅自做什么,只是每每遇见无花,免不了冷嘲热讽一番。
无花徐步从水中走出,运功蒸干衣衫,漫不经心地抬眼,回答道:“这里是阿静的娘家,在下本不是外人,为何不能自在。”轻笑一声,“怎奈阴宫主太过疼爱阿静,不然,在下倒是想早日把阿静娶回家中。”唇角勾起,拊掌道,“哦。莫要再提什么妙僧,你还是直接叫我无花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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