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郑予北还团在那儿睡得正香。这一夜对他而言,无非是他的胖头鱼没回来,他伤心了,买了点酒把自己灌醉了而已。可林家延又是生气又是担心,还半夜里开着车演了一出城市狂飙,送走了林家栋和阮棠之后他倒是睡意全无了。
凌晨之前,他所有的情绪都纯粹是为了郑予北一个人;可凌晨之后,尤其是林家栋和阮棠在外面找他的时候,林家延可以说是被一种全新的责任感彻底洗礼了。这是他的男朋友,维护、延续和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他的责任,无论如何麻烦了家人和朋友都是他的不对。郑予北不是普通人,他需要量身定制的特殊关怀――这正是林家延徒有心理准备,行动上却没能照顾周全的地方。
林家延甚至有点责备自己的意思了:为什么事先不问一问江由的号码,为什么后来要采取完全不理他这种幼稚的赌气方式,为什么阮棠夜半来电的时候他没有立刻出去找人。
在一大团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里,晨光从窗缝里悄悄透了进来,新的一天又降临了。人在过了某个疲劳极限之后,反而会格外清醒起来,大概有点强弩之末的意思。举林家延为例,他无所事事地在家晃了几圈,熬了一锅青菜粥放在厨房里温着,想想又去把郑予北换下来的西装理理好,准备过会儿送干洗店,最后还把阳台上晾着的床单衣服收回来叠了。
他寻觅琐事来完成的行为是如此执着,就好像他把这些杂七杂八的都做了,自己心里就能不烦、不乱似的。
直到家里实在找不到可做的事情了,林家延才回到床边去面对熟睡的郑予北。
就是这张脸,总是做出令他无计可施的表情来,笑也好愁也罢,无不历历在目。林家延坐在床沿上看着他,习惯性地用指腹摩挲着郑予北梦中蹙着的眉心,动作熟练得活像已经做了几辈子了。
“我只是几个小时不搭理你而已,你至于么。”
林家延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来,无奈地,却是不可思议的温和:“你这么离不开我,我……”
――我怎么忍心再跟你大吵大闹,暴跳如雷呢。
很快地,流连在郑予北眉宇间的手指换成了温热的唇,林家延的怒气被怜爱生吞活剥了,连骨架子都没剩下。他痛心疾首地承认自己没救了,居然能在这种时候仍然觉得郑予北好看又可爱……哪怕他昨天还做了很离谱的错事,哪怕他顶着一头乱发外加面色不佳。
林家延看了很久,也吻了很久,终于站起身来,从衣橱里翻出睡衣来自己换上。我完了,林家延默默地想着,我果然连生气都舍不得了。
只要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我就原谅你,全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郑予北睡得好好地被勾住了脖子,然后落入另一个人的怀抱里,最初的几秒当然有些不适应。但林家延适当地放松了手臂,又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肩窝处扶了扶,郑予北也就从善如流,安顿下来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了。
林家延顿时就分裂了,一边强烈唾弃着自己没原则,一边还小心温柔地亲了亲郑予北的额头。不到一分钟,累坏了的林家延迅速入眠,于是一切都跟寻常的早晨不存在任何区别了。
他们还是抱在一起,呼吸交缠,即使争端悬而未决。
因为有感情,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许多,让步也不会太过艰难。闻着厨房飘来的淡淡粥香,两个人都睡得很沉:至少梦里没有姐姐的婚礼也没有讨厌的江由,他们依然相亲相爱。
人说喝酒误事,此言不虚。郑予北对清晨时分林家延的脉脉温情一无所知,一觉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记忆支离破碎。
家延好像回来了……外面有粥的味道,还有他那双软底拖鞋轻轻蹭地的声音……
是吗?他不是生气了么,为什么又回来了?
……好像是因为,因为郑予北这个蠢货出了门忘带钥匙。
郑予北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去了浴室,洗漱完毕走进客厅,正遇上林家延拎着自己昨天穿的西装打算出去。
“我去一趟干洗店,你先吃吧。粥温在锅里,还有几块前天买的红豆糕,我热过了放在流理台上。”
郑予北有点害怕,亦步亦趋跟到门口,犹豫着唤他:“家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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