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零章火和血
一曲毕,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赫连宥的笛声中,久久无法回神。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喝彩,紧接着,人群像是突然被唤醒了一样,呼声震天,篝火堆像是也受到了影响,燃得那样旺,有着烧红夜空的势头。
漆黑的夜空,月亮那样大,仿佛伸手便可触到。
赫连宥垂下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火光映得他的眸子熠熠发光,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悸动,这种悸动来得那么突然,却好像并不因为任何人,仅仅因为此情此景,因为这一刻。
“答应他!”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纷纷响应,大家从一开始的嘈杂,慢慢变得整齐一致,所有人大声喊着:“答应他!答应他!”
我顿时窘迫不已。
且不说我和赫连宥根本不是那种关系,就凭赫连宥方才说的话,也全然跟“答应”沾不上边啊!
我兀自尴尬着,辛娜却唯恐天下不乱地跟着起哄,推了推我道:“尹月你不是喜欢他么,还不快答应他!你再不抓紧,等被别人抢走了你再难过可就来不及了!”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他了!我额际落下一滴冷汗。我只是跟你说我有喜欢的人,你怎么可以就猜测成赫连宥呢!这可怎么办,看大家情绪如此高涨,若是没有个好的结果……
头疼不已地看向赫连宥,本以为他会急于撇清,没想到他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对众人的误解,竟是丝毫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
我正发愁,突然听见重重人群外,传来慌张的喊声,说的是托托话,我没有听懂。
那人从外围一直冲到了人群最中央,神情慌张惊恐的向着众人表达着什么。我还没有猜测出大致的意思,只见所有人脸上的笑意都冷却了,一种比恐惧还要浓烈的情绪蔓延在人群中。
人们开始惊慌失措,奔走逃散。我不明状况,问身边的辛娜,辛娜也是一脸惊恐,她说:“不好了,哈卡族进犯,他们的骑兵马上就要攻进来了!”
什么?哈卡族进犯?我还没听明白,辛娜已经站起身向大声喊着话,我听不懂她的意思,但猜想应该是在指挥大家避难。
看了一眼赫连宥,他面色凝重,二话不说走到我面前,紧紧扼住我的手腕就要带我走。
“去哪里?”“上马车,让青棘带你离开”。赫连宥不容置疑的拉着我朝着和人群相反的方向走。“那你呢?”我问。
“不用管我,青棘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赫连宥沉着脸。
我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气势,甩开他的手便道:“你装什么好人!别忘了我是你的阶下囚,你的质子!要是你自己都没命了,留着我这个棋子还有什么用!陛下不要忘记彼此的身份!”
我不知道自己这话究竟是在提醒赫连宥,还是在提醒自己。
赫连宥定定看着我,突然牵起嘴角:“孤……怎么会忘记。青棘,带她走!”青棘看了看赫连宥,又看了看我:“皇上……”
“怎么,孤的话可以不听了?”赫连宥冷眼看向青棘。
“属下不敢”,青棘抱拳,转身对我道:“郡主,这边请。”我不理他,依旧看着赫连宥。
我不愿承他如此大的情。
我还不起。
“你以为孤这么做是为了你?”赫连宥冷笑一声:“郡主只怕是被当作掌上明珠习惯了,以为所有人都会把你当宝贝。”说着,他轻蔑的看了我一眼:“不过是棋子罢了,既然是棋子,该何去何从,不是你自己说了算,而是执棋的人说了算。带她走!”
青棘轻道一声“郡主,得罪了”,然后拉着我的胳膊作势要硬拖着我往马车的方向奔去。
哈卡族进攻的速度远比想象中的快,马蹄声由远及近,夹杂着人们的哭喊声惨叫声。青棘顿了顿,纵身一跃,跳到帐篷顶端向不远处望了望,神色凝重地跃下来,向赫连宥报告:“皇上,哈卡族在另一个方向也安排了骑兵,马上就要攻过来了,现在去取马车,只怕会正面遇敌。”
赫连宥想了想,道:“杀。”
青棘抱拳称是。
赫连宥看了我一眼,我还在猜测他的意图,他突然抱起我跳到了帐篷上,然后二话没说便跳了下去,把我一个人留在帐棚顶上。帐篷的顶部是斜的,我只能紧紧抱住帐篷顶部突出的杆子,才能不滑落下去。
借着夜色的掩护,下方的人,看不清躲在帐顶的我。我想,没有我这个累赘,赫连宥行动起来会方便许多。
正如青棘所说,另一个方向的哈卡族铁骑以极快的速度赶来,赫连宥和青棘手执长剑,藏在阴影中,待骑兵一靠近,便以极快的速度闪身而出,先头的几人还未来得及看清,便被割断了喉咙。
后面的人有了防备,他们勒住战马,往后退了退,没有急着进宫,而似乎是在商量对策,就在这个空当,赫连宥和青棘又以极快的速度突然出现,杀掉两人,然后消失。
我在帐顶,亦没有看清二人的动作。
铁骑部队似乎有些忌惮,又向后退了退,我甚至可以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只不过,还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突然,火光亮起,其中几人燃起了火把,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竟在弓箭上裹了油布,点燃后,射向附近的所有帐篷,试图借大火逼出赫连宥和青棘。
我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用不了多久,一根燃着火的箭便会射向我这边,即便我侥幸躲过,但帐篷因此燃着,我也必死无疑。
若是我现在松手,跳下帐篷,一定会被他们发现,等待我的,是比死还要恐怖的结局。
现在唯一能救我的只有赫连宥和青棘,但若是他们此时救我,一定会暴露自己,再加上我这个拖累,他们的处境必会十分凶险。
赫连宥不会为我涉险,而我,更加不希望他为我涉险。
我不能欠他。
一支燃着火的箭破空向我袭来,这个过程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我眼睁睁看着它向我袭来,然后放弃地闭上双眼。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相反,我感到自己被抱起,腾空。睁开眼,我看见赫连宥紧抿着唇,神情莫测。
被赫连宥带着落在地上,敌人终于知道了我们确切的位置,策马狂奔二来。赫连宥松开手,剑尖指地一步一步迎了上去,突然,他加快速度,一跃而起,剑花一转,两人从马上跌落,摔断了脖子。
青棘配合着赫连宥的动作,两人一同发动了极快的攻击,不断有人从马背上跌落,近百人的铁骑队伍,慢慢缩小,最终,只剩下了几个人。
被点燃的帐篷烧得很旺,赫连宥就那样傲然直视敌人,鲜血从他的剑上滴落,他的脸上亦有血迹,只是不知是谁的。
映着火光,赫连宥仿佛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让所有看到他的人赶到颤栗。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哨音,仅剩下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下,迅速掉转马头,撤离了。
赫连宥看着他们离去,没有跟上。
静静的,赫连宥站在那里,我甚至不敢靠近。
突然,只听铿的一声,他突然单膝跪地,手中的剑插在地上,勉强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青棘忙伸手扶他,我惊得退了半步,慌张地向他奔去,冲到正面才发现,他的胸口有大片的血涌出,白衣瞬间被染红。我吓坏了,完全不知怎么办才好,看着他如此大量地出血,不知所措之下,竟伸出手按在他的胸口,试图阻止大股涌出的血。
赫连宥看了看我放在他的胸口,被他鲜血染红的手,突然笑了一下,接着便昏厥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切像是做梦一样,等我回过神时,已经坐在赫连宥的床前。
低头看着手心,我仿佛还能感觉到他滚烫的血液流过我手掌的感觉,那样炽热,像是会灼伤我的手,我的心。
看了看赫连宥安静的睡脸,我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出了帐篷。
天色渐凉,四下一片荒颓,到处都是血迹,和帐篷烧毁的残骸。难以想象,就在几个时辰前,这里的人们还欢聚在一起,庆祝他们最快乐的节日。
一转眼,篝火变成战火,有情人生死相隔。
我想我永远无法忘记那连天的哭喊惨叫声,无法忘记手无寸铁的人们被铁骑追赶时,苍忙逃命的身影。
听辛娜说,哈卡族是托托族一直以来的宿敌,哈卡数年来一直想要吞并托托,为了躲避哈卡,托托族不断流浪,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就在不久以前,最新清点出的伤亡人数,托托族失去了两百多条人命,其中有许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夫人和孩子。
而受伤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赫连宥派出了跟在他身边全部血流沙的成员,在另一个方向和哈卡族人作战,就是因为有他们在,托托族才没有覆灭。
赫连宥,你宁可自己重伤也要让血流沙护着托托族人,为什么呢?
红妆初试弄东风第三三一章迁徙
第三三一章迁徙
“尹月,他醒了”,不知什么时候,辛娜来到我身后,轻声道。
听得出,她语中带着哭腔。
在这次的袭击中,族长和大祭司的帐篷受到了围攻,两人皆没有活下来。现在辛娜只剩下孤身一人了。
我回过身看着辛娜,她的脸上犹有泪痕。伸出手拂去她眼角的湿意,那句“逝者已矣”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叹了一声,我走回帐篷,赫连宥躺在床上,似乎还不能动的样子。听到我进来,赫连宥对身边的青棘道:“扶我起来”。我对青棘摇了摇头,示意他出去。青棘第一次在我的话和赫连宥的命令之间,选择了听从前者。
青棘出去后,我在赫连宥床前的凳子上坐下:“陛下还是好好躺着吧,逞强可是会伤身的。”赫连宥看了我一眼,顿了顿,停下挣扎着想要坐起身的动作,乖乖躺在那里,连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第一次见到这样孩子气的赫连宥,我有些想笑。
“听青棘说,陛下的伤口并不深,但是因为伤到了血脉,所以出血过多,今儿导致陛下乏力晕厥。回宫将养些时日,多服些大补的东西,很快就可以康复。”
赫连宥沉默以对,显然还是在别扭。
我接着道:“青棘清点过血流沙成员了,损失了五人,其余人在附近待命。”
赫连宥还是不做声。
我有些不快,冷声道:“陛下这是做什么?尹月可曾开罪于陛下?还是说陛下舍命救了尹月,让自己受伤,所以尹月成了罪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这么激动,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不管怎么说,是赫连宥救了我的命,于情于理我都该顺服些的。
赫连宥却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室冷寂。
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为什么要救这些托托人,甚至把血流沙的人全调到了另一边迎敌,置自己于险地?”
赫连宥没有说话,而是慢慢闭上了眼睛。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因为这些托托人,注定是我朔莫的子民,孤是朔莫的王,决不允许自己的子民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声音很低,语气也很平淡,我却在其中听出了一个君主的尊严和信仰。
赫连宥……他的确是个好皇帝。
“你已经知道了吧,托托族长……死了,大祭司也死了。”我看着某处,语气飘忽。
“一个部族的崛起需要的不是固步自封和墨守成规。尹月,你知道吗,破晓前的夜空,是最凄黑的。”
这是赫连宥第一次唤我的名字,我忍不住有些恍惚。
“你知道为什么托托如此大的部落这么多年来一直任由哈卡宰割,毫无反抗之力么?”他顿了顿,“就是因为托托长时间的固步自封,不求进取。托托的首领,不配主宰整个部族的存亡。”
我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托托会迎来一个新的时代,一个作为我的子民而存在的时代。在我的羽翼下,绝不会再有任何一个托托人遭遇像昨晚那样的屠杀。绝不会。”
我静静看着赫连宥。其实……这才是他来托托的目的吧,即便没有这次哈卡的进宫,赫连宥也会想办法颠覆现任的族长统治的。他此行……为的就是将托托收入朔莫。
突然有些迷惑,他这样做到底是对的还是不对?没错,一旦托托归入朔莫,他们从前面临的一系列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不管是安全,食物还是土地,朔莫都可以给他们提供。
但是,一旦选择归顺,也便意味着,从前的托托将不复存在。不管赫连宥选择用何种方式来管理托托,不可避免的是,托托从祖辈传下来的生活习惯,文化习惯,甚至信仰,都不得不改变。
这是根本无法避免的现实。
或许这是一个部族进步所必经的阶段,或许这些正是上天对托托人的考验,但,这还是太残忍了。
赫连宥的伤虽然不是特别重,但我们还是在托托驻地停留了半月之久。在这些日子里,正如我先前料想的那样,托托经历了远远超乎想象的巨变,每一个托托人都深受影响。
撒卓继承了族长之位,他与赫连宥协议,托托自此成为朔莫的一部分,而赫连宥则允许托托举族内迁,进入朔莫边城,在那里定居生活。赫连宥甚至给了撒卓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自此,整个托托算是彻底地归顺了朔莫。
一个历来游牧的民族,突然让他们定居,我简直无法想象他们需要用多久来习惯这样巨大的改变。但这就是命运,谁也无从改变。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赫连宥的授意下,阿布成为了新一任的大祭司,接替了遗骨的辛娜父亲的职位。
在这所有的变化之中,唯一让我欣慰的是,赫连宥为阿布和辛娜赐婚,两人终得眷属。
因为整个托托族人口数目庞大,迁徙速度比较慢,而且哈卡族不知什么时候或许还会再犯,所以赫连宥决定留下血流沙的成员一路护送托托族迁徙,直到托托族在边城安定下来再离开。
而我们一行,因为赫连宥的受伤,不得不取消接下来的出巡计划,直接赶回朔莫皇宫。
从托托回到赤勒城,一路都很仓促,为了不让赫连宥的伤口在颠簸中加剧伤势,我每天都会用干净的棉布沾上酒给他清理伤口,然后给他换药。刚开始的时候,外翻的伤口狰狞得让我几乎不敢直视,每每还未触到,我便缩回手去。
每看到我这样,赫连宥都会笑得一脸轻松:“怎么,疼的不该是我么,怎么瞧你的样子,好像伤口是在你身上。”一听他这么说,我便会横了心直接擦在他伤口上,看着他虽然努力保持着笑脸,但额际隐隐渗出汗来,我便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不过之后又会变成害怕,周而复始。
赶到赤勒城的时候,赫连宥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只不过还是很脆弱,像是稍有不慎便会裂开似的。换药的时候看着他胸口的斜斜的伤痕,我的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酸,又像是涩。
进宫后,我没有再跟着赫连宥,而是直接回了浮湘园。我不知道赫连宥是回了勤政殿还是去了哪位宫妃那里,但我知道的是,从再次踏进朔莫皇宫那刻起,这一路上发生的一切,我必须全部忘记。
回来后的第二日清晨,站在窗前,我还有些不太适应自己又回来了的现实,突然听到外头绿俏在喊:“郡主,太后来了!”
容成安若?她来做什么?
出门相迎,容成安若像上次一样,浓妆艳抹搔首弄姿地进了浮湘园,并且不出所料地把我晾在那里,任我屈膝不起。
许是这些日子经历了太多事,我心中积压的不满突然喷发,不等她发话,我径直站起身来,淡淡道:“太后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容尹月身体违和,不能陪伴太后了。”
没想到我的态度居然这么冷淡,容成安若双眉倒竖,动了怒:“大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的大炎么?告诉你!这里是朔莫!容不得你撒野!给哀家跪好!”
我不想理她,依旧淡淡的:“既然太后实在无事,那尹月就先回房休息了,太后请便。”说完,我自顾自转身朝房中走去。
“来人!给我抓住这贱人!”没想到容成安若的忍耐力竟然这样少得可怜,我还没做什么便把她气得口不择言。我只觉得双臂一紧,两个孔武的嬷嬷一左一右架住了我,拖着我转回容成安若面前。
“给我跪下!”容成安若歇斯底里地喊。我不理她,却耐不住身边二人用力向下按,终于还是倒在了地上。
“小贱人,行啊你,来了没几天,还学会蹬鼻子上脸了!跟皇上出一趟宫很了不起吗?你以为就因为这,你就能不步青云,坐上朔莫皇后的位置了?”
我在心里冷笑到底是谁比较觊觎赫连宥皇后的身份?你自己得不到,就总觉得别人跟你抢,太可笑了吧!
其实在回来之前,我就已经想到了此次陪同会带给我什么样的影响。必定是误会和嫉妒,但我又能如何?赫连宥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不过是棋子,我的来去并不由自己,而是听凭执子的人如何决断。
只是,被容成安若这样说,我还是觉得非常不快,她自己心术不正,为人刁钻,觊觎自己的继子不说,还时时视我为眼中钉,让我如何能安然忍让。
“怎么,哑巴了?不说话了?你不是狐媚子么?你不是很会勾引皇上么?怎么现在这张巧嘴不利索了?还是说……一定要给你点‘甜头’尝尝,你才肯开口?既然这样……”
容成安若的声音陡然变得狠毒:“掌嘴!打到她说话为止!”
红妆初试弄东风第三三二章弯刀
第三三二章弯刀
当众掴掌,这是我不能容忍的屈辱。我开始拼命挣扎,如今我失去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我不能连着最后的尊严也失去!
因为我的突然挣扎,两个嬷嬷没有留神,让我得以脱身。我站起身拼命往前跑,却被从身后抓住,狠狠摔在地上。听见容成安若的狞笑声响在身后,我突然觉得很绝望。
“好热闹,如此大的响动,孤在勤政殿都能听到。”我趴在地上勉强抬起头,只能看见赫连宥黑色的靴子。
“没想到母后也在这里”,赫连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谐谑。容成安若干笑了一下:“宥,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养身子么,虽说现在天气热起来了,但万一着了风可怎么是好。”
我在心里冷笑,容成安若,你真无耻。
赫连宥没有接话,径直走到我前方,语气不怒自威:“你们在做什么!”押住我的两个嬷嬷顿时慌了神,口齿不清地想要解释,却被赫连宥喝断:“还不滚开!”
二人吓得连忙松手,我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刚才摔倒时伤到了膝盖,根本用不上力气。
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我抬头看了看,赫连宥望着我,眼神很温和。
我摇了摇头。
费力地挣扎着爬起来,我站在那里有些摇晃,赫连宥冷声对一旁早就吓傻眼了的绿俏道:“还不扶郡主坐下!你这奴才是怎么当的,你家主子受罪,你傻站着!”
其实我根本就不怪绿俏她们,对她们而言,我不过是个别国的郡主,如今在朔莫为质,前途未卜,任人鱼肉。她们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我得罪当朝太后。
“母后应该不会不知道,容月郡主是孤的贵客,那么,母后这是在做什么?”
赫连宥的语气未变,但其中的冷意连我也能感觉得到。
容成安若尴尬地退了半步,慌张地道:“是、是尹月她出言不逊,顶撞哀家,哀家一时气不过,才……才……”
“出言不逊?顶撞?孤倒是好奇了,向来温文有礼的容月郡主怎么会突然‘顶撞’母后?还是说,出言不逊的,另有其人?”赫连宥淡淡道,语气里却满是危险的味道。
容成安若听后更紧张了,讷讷说不出话来,赫连宥冷哼一声,道:“差不多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母后若是没有其他事,便回去用饭吧,免得吃了凉掉的饭菜……伤了身。”
容成安若瑟缩了一下:“哀家先回去了”,不顾自己一朝太后的身份,仓皇离去。
真是可笑,所谓的太后,不过是摆设罢了。没有头脑,阅历不足,嫁到朔莫多年亦没能为自己经营一条人脉,活该被赫连宥弃之如敝屐。
容成安若离开后,赫连宥环视一周,身边的绿俏等人很识趣地全都退了下去。院子里只剩我们二人。
他一步一步走近,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终于,在我面前停下。不知为何,我转开脸去。
脸上有温柔的触感,我转回脸,看到赫连宥正在用贴身的绢子擦拭我的脸。
“像只花猫”,他说。
不知怎么,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我的眼泪突然大滴地落下,正砸在他的手背上。
像是被我的眼泪烫到,赫连宥的手僵了一下,紧接着,他伸出一直负在身后的另一只手,靠过来。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连忙站起身想躲开,却忘记了自己膝上的伤,脱力跌倒在地。
赫连宥看了看落空的手,又看着跌倒在地的我,神情莫测:“宁可摔在地上,也不愿意孤碰你?呵,也对,这不就是你尹月会做的事么。孤怎么忘了。”
说完,赫连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我看到他的右手,攥紧了那只沾了我泪水的绢子。
我勉强扶着石凳重新站起来,兰漱见赫连宥走了,忙赶来扶我。进屋后,兰漱沉声道:“郡主,奴婢对不起您。”我摇摇头:“我理解你们,真的。你们不必自责。”
在场的兰漱,绿俏还有鹂音听了,皆是一脸沉重。兰漱抿了抿嘴,回身端来一盘药酒。“郡主,膝上怕是擦伤了,涂些药酒能好的快些,不然会留疤的。”
我点点头。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脱下亵裤后发现,伤口还是出乎意料的严重,看来倒地的时候刚好硌在了碎石头上,伤得挺深。几个丫头都不由自主的嘶了一声。
其实我虽然觉得疼,但并不觉得那么可怕,这些日子帮赫连宥擦拭伤口和换药,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牵出个笑脸,我安慰几个丫头:“怎么都苦着张脸?快擦药啊,难不成还要我自己亲自动手?”
绿俏和鹂音听后,突然小声哭了起来,兰漱紧抿着嘴唇不做声,开始为我清理伤口。
我终于能理解一点赫连宥当时的感受了,这药酒擦在伤口上,真是疼得让我想咬死自己。真不知道赫连宥当时是怎么做到一边忍痛,一边冲我笑的。
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我脱力地躺在床上,膝间的痛犹在。打发几个丫头出去,我长出一口气……呼,可算是结束了。真疼。
养伤的这些日子,萱妃经常来看我,还会带上她亲自熬的汤。用她的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得好好将养。我很喜欢萱妃,喜欢她的简单。有那样一个琰贵妃在,她还始终圣宠不倦,可见她这温和善良的性子,也是极讨赫连宥喜欢的。
说起琰贵妃,她也来看过我几次,每次还带了不少补品,但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让我不寒而栗。也对,毕竟我不声不响地跟着赫连宥出了一次宫,不管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在她眼里,我都是和她抢丈夫的人,她恨我,也很正常。
想想,连容成安若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后都会嫉恨,她琰贵妃为什么不可以。
伤了膝盖后,我变得有些不敢走路,擦药时的痛苦让我实在印象深刻,以至于我接下来的很多天都要依赖别人搀扶,坚决不肯自己行走。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以为赫连宥终于放过我,不会让我再随行伺候的时候,瑞公公突然造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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