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是楚人心中的“巫”?
神不贪,为何容不得一点世人的不敬?神不恶,为何将世人的命运握其掌中。
巫鬼。
不过一念之间。
……
“哄……”
“国不臧,罪在王躬!--”
“哄……”
“国不臧,罪在王躬!--”
场中,大祝小祝卜尹率领一众巫臣、星官、神仕者,举枹击鼓,柱杖点地,不停齐声啖道。
从宫外某处传来另一些声音,像和声一样呼应和着他们。
黑狗按于刀俎之上,屠夫手中屠刀压下:“狗肉!新宰的狗肉,热乎乎。”
热气四溢的狗血“哗哗”落于瓠瓢之中,狗皮和新鲜的内脏被随意的扔在下水道边上,以至于猛地被石坎撞散,溅了路人一腿内脏和狗血。
“屠夫去死!”
集会上,被溅的路人愤怒叫骂。
王氏的囚车哭天嚎地穿过混乱的集会,男觋女巫伴随囚车一路举枹击鼓载舞而来。
“罪人!……忏悔!……”
“罪人!……忏悔!……”
人群见之急呼。
“疫鬼来了!”
屠夫见之,于案前执起盛有狗血的瓠瓢,奋起泼之:“我有狗血,淋之驱邪!”
狗血泼在王氏子弟的身上,味道腥膻无比,催人欲呕。
“呕……”
呕吐的黄白之物喷溅在集会者身上,引得集会人群更加愤怒的破口大骂,向她们落井下石,投掷石砾、瓜果。
“烧死她们!”
“爆祭!”
王诗雨伏在囚车上涕泪纵横,声声控诉。
“天降大疫……国有孽臣……”
“吾等何辜?……”
和宫之中,巫觋继续啖道,声音麻木,没有起伏。
“哄……”
“国不臧,罪在王躬!--”
反对者手持利刃,冲出禁军拉起的防护线大声诅咒:“叱嗟,尔母婢也(你个婢女养大的),去死!”
与婢女一同长大的芈凰,当即沉颜抬手指向叫骂之人。
“给孤拔了他的舌!”
统领却犹豫去看楚公的方向,芈凰停下,沉沉看着带头的统领,高声问道:“寡人命你拔了他的舌,你没听见?”
“唯……唯……”
“诺!……诺!……”
在李老暗自点头,眼神授意后,统领终于舍弃犹豫不绝,带着大批兵勇拔剑包抄上去:“大胆!!”
“啊!啊!……啊!……”
“呜……呜……呜呜……”
当一条舌头落地,有人捂嘴哇哇大叫,血流不止,终于那些狂妄的叫骂声歇了歇,即使还有小人暗地里指指点点,发出低声议论:“你们看!她岂止是个昏君,根本是个暴君!”
没错!
即便昏君,暴君,她也是他们的君!
只要她还没“死”。
她就绝不允许他们再伤害她身为“王”的尊严!
黑红色的拂摆拂过脚下埋葬无数枯骨的王廷,有血肉化作的齑粉轻轻扬起,落在女子华服的云纹之上,云纹滚动中,偶有金凤于黑色布匹中破云而出,在彤彤火炬辉映下,越发显得如烈火焚烧。
李老见机再度振臂高呼。
“楚公!昏君无道!”
“请公为国之大义,舍一己私情,速发雷霆,行权立断,则天人顺之!”
所有联袂而来的士大夫将早就准备好的联名罢黜新君的奏简高举过头顶。
人人舌头拉长,更加悲痛疾呼。
“请公顺天人之意,为国当机立断!--”
最前方,左右史,手执刀笔,正刻下这一历史时刻。
所谓的历史也许就是这样被记录的。
……
夫曰尧舜禅让,是虚言也,是浅者之传,是陋者之说也;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人者,人臣弑其君者也。
……
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
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
……
跪在桥下末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奕呼吸急促的抬头,如隼的眼望出去,似乎想开口,但双唇抖了抖,只是按住了剑环。
一旁,齐达和杨蔚也按紧了腰间的剑馕,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令尹大人,在天之灵,终可瞑目了!”
和宫内外,所有人都在看着若敖子琰一人,期待他最后的首肯。
芈凰也看向他。
若敖子琰似察觉。
这一刻,二人目光穿越人海,似智暂相接。
这是隔了多少个日夜后,目光的重逢。
可惜,这不是重逢。
天上的星月比辉,光芒灿若那一日黄昏,昏礼上金光照耀在她此时的羽睫上,幻化出一个个晶莹的泪光,星光灿灿,恍若凤凰于飞,要展翅翱翔挣脱这束缚她天地的牢笼。
此起彼伏的呼吸和叫骂声,渐渐汇集成一片死寂的山河大地。
所有人,用力屏住呼吸……
所有人,不知跪了多久……
只等二人谁先迈出第一步。
有两个声音在他耳边,言笑回荡。
“好,让我们一起并肩走进这无双的殿堂,共同缔造这非凡的一生。”
“彼此不背不弃,携手天下。”
“好!”
女子的声音犹言在耳,女子的命运似还随着他的铁掌起伏,迈开脚步,明明他们一步一步走向那凌驾于整个南方最金碧辉煌的宫殿,一步一步迈向楚国权力的最高处。
“昏君,逊位!”
“火烧爆祭,以敬神驱邪!”
远处沸腾的人声和诅咒,撕扯着在风中翻腾纠缠的黑凤旗与金凤旗。
人潮大浪,
却将他们,
越推越远。
远到他们似乎伫立成宫门前两尊手握长茅和盾牌的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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