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的民众、商贾、还有贵族甚至朝臣家眷……纷纷匍伏在地,请其祝也,免于灾厄。
“巫觋大人,请祝我等!”
每经过一处市集口,都能看到女巫也好,巫觋也好,身边聚集了大批民众,甚至高官贵族家属乘着马车牛车也前来求拜,神仕者们扶着巨石,大树,牛,羊沟通鬼神,将混了黑泥的涂料,抹在虔诚的信徒额头上,为他们消除灾难和病痛,以此赚取大笔功德钱。
坐在车中的李老看着这样的情景,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呵,民众永远都是这么愚昧无知!”
“连山鬼和真神都分不清。”
“人云亦云。”
“看来不止我们瞧准了这个时机,这些满嘴东皇上帝的家伙也瞄准了新君权力真空的这个时机,想要一搏。”
坐在对面的王尹却双手悄然合在胸口,默默做出祝告的情状,请求东皇的宽恕:“可是,李老,那是杀人于无形的疟邪啊!……”
“邪神降世,从来一城灭绝!”
“这可半点玩笑开不得……”
李老摸着白色的胡须浅笑着,微微扭曲,眼中闪着诡异的光芒:“你见城中疟邪现在感染了几人?”
“不就是那几十个蠢货!”
目光如炬,投向紧闭的宫城,原本封爵,登基的热闹劲,也因此事冷了下来,分明是有人与他作对,就连此刻正等候在宫门前的一排朝中老臣也开始旗帜动摇,扯他后腿,害的他的下一步计划迟迟无法实施。
真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王尹暗惊:几十人还不多?
几十人就意味着他们的亲眷妻子,奴仆,邻居街坊等成百上千人众都可能已经感染了恶疫,而这些人再有和他们中的谁接触过,那更是……
想都不敢想。
如今每日更是不停有新的病人被发现,连带他们的亲人,立即送出城外火烧祭天,甚至朝中有官吏患病,举族被迁出都城,任其自生自灭,发病人家附近几乎一夜之间成为无人区。
王宫的宫门更是封闭多日,每次进出都盘查的十分严密,就只差停朝避疫了,登极大典,封爵大典自不用说,也因此拖慢了不少进度。
想到这里,王尹浑身像是羊癫疯一样狠狠颤抖了一下。
“那又如何?”
“在老夫看来,这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助我们把那个女人拉下台!……”
“哈哈哈……”
李老大笑着,可是王尹只觉得十分恐怖,疯狂……然后更用力的握紧双手,更虔诚的对东皇从心底最深处发出祝告:东皇祝我!东皇请一定祝我,免于一切瘟疫灾祸!
谁死都可以,可他不想死……
……
城外,巨大的深坑前,熊熊大火,日夜燃烧。
无数染病也好,没有染病也好的楚人,对着那行执行的神仕者和士兵发出巨大的哭泣声:“我们不要死!我们没有感染瘟疫!……”
“我们还有救……”
“求求你们!……”
“不要烧死我们!……”
“东皇也不希望你们如此死去,可是总有人要承担这一切罪恶!”
大祝(巫祝的一种官职)悲悯的看着他们,手中握着一人高的梨木做成的神杖,神杖在手,一杖深入土地,沟通天地鬼神:“奏嘉至,迎鬼神!”(嘉至,迎神的乐曲。)
女巫奏嘉至,持羽起舞,乐声四起。
各种哭喊声就像是随着乐声不断疯涨,音乐有多么空灵,飘荡在天空中有多么动听,居于郢都的十万民众的哭声就有多么凄厉不平,犹如山鬼恶灵充斥整个荆蛮的天空,不断发出最愤怒的叫嚣:“啊啊啊!……为什么?……是我们来承受这一切?……”
“我要诅咒你们也不得好死!”
十数万郢都平民,贵族,世卿……
对于疟邪有着与生俱来难以抑止的恐惧,所有楚人无论贵贱,从身体到灵魂都在发出颤抖的声音。
食肆里,家中,一个个,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瞪圆了赤红的眼,直接将所有恐惧转化成了愤怒和咆啸,并把这些情绪全部投射在了这一切罪恶的源头:“既然他们才是所有罪孽的根源?那就惩罚他们好了!”
“千刀万刮,油烹火烧!”
“堕入地狱!”
“永不翻身!”
既然不能把矛头指向那个掌握了整个大楚权力的那个男人及他背后的各世卿大夫,那只能指向绝不会主动踏出宫门自辩的懦夫,在各方势力的推波助澜或者放纵下,所有人仿佛找到了统一的口径。
既然要有一个人出来承担所有的罪责,平息东皇之怒,那就她吧!
那个到现在都不肯现身的罪人!
是她带来了一切的恶疫和战乱。
被宣布可能染上恶疫而被趋逐的楚人更是对她日夜诅咒,哪怕流民案才过去不到两个月,越椒之乱,更是平息不久,所有楚人乃至朝中大夫都一致再度选择了失忆。
曾经抱以希冀的明君,一月之间,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
似乎就是这么简单,在数百条舌头的鼓吹和传播下就完成了这一逆转,那些原本对准了若敖氏的声音全部消弥于耳边,只剩下对芈室讨伐的声音。
……
“你心中可是有怨?”
看着趴在床帷间无法动弹的外孙,坐在榻边的潘崇长声叹道。
“外祖父,孙儿心中不是怨,是失望……”
申无畏抱着被子,抖动着肩膀,含泪埋头嗡声道:“这大楚上下哪还有青天白日,无畏看不清,辨不明这一片浊江污河,更不明白祖父身为我大楚之屏,为何袖手旁观,任朝堂颠倒至此?”
潘崇没有回答,只是扶着老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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