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直指北都,用铁血手段屠了北都守将谢腾哥和行宫守卫压鲁斯,软禁曹皇后,方得实权王爵策封,本就失了燕帝孙炅信任欢心;若庆王势弱无能,方尚有一拼之力。偏生庆王孙沛斐不仅人才俊秀,还有天大的运道,竟得了山东士族投奔,将这般一个天大功劳做了投诚献礼。于己方而言,当真是时势俱付他人之手。一时竟无好办法。
孙沛恩瞧着一众谋臣低头缄默,不由心头怒火倏然烧起,“砰”的一声将茶盏砸放在案上,茶盏溅碎,里头的饮子溅上衣裳,胸襟上湿透了一片。
“大王,”房安之起身。
孙沛斐已是摆摆手,“孤自己料理得,你们都回去好好想一想,孤自去梳洗。”
房安之欲言又止,片刻之后,应道,“是。学生告退!”
北都春日干燥,一身劲装的赵蕊娘踏步走过长廊,自傅氏夫人入主北地行宫以来,得北都王盛宠,宫中其他的嫔妾都落了宠爱,再不得此前孙沛恩的一丝青眼,如同蒙了尘的珍宝,不复从前鲜亮。赵蕊娘虽则姿容鲜艳,在孙沛恩眼中也比不得傅夫人去。好在她在孙沛恩跟前除了妾宠身份,另有立身根本,算的上是孙沛恩的一个编外客卿,凭着这点子依仗,方依旧维持着尊严,没有被行宫下人轻慢了去。
见了捧茶入内的丫头,吩咐道,“将茶盏交给我,你下去吧。”
丫头屈膝应道,“是。”
赵蕊娘捧着茶盏掀帘进了堂上,见议事堂中无人,书案上摆着一叠文书,帘幕空荡,内室传来哗啦声,显见得孙沛恩正在更衣。上前将茶盏放在案上,身体微倾,目光瞧向文书,飞快的略过其上文字:“……山东与庆王阵前联盟。密谋引军奔袭陕郡扑杀姬泽。”不由心惊肉跳,不敢再看,转过头去,拍了拍胸口,按捺胸口中激烈的心跳。
房安之去而复返,见了赵蕊娘立在堂上,堂中空无一人,不由蹙起眉头,“赵夫人,”开口问道,“你独自一人来此处做什么?”
“原来是房先生,”赵蕊娘瞧向房安之,连忙道礼,“蕊娘奉命绞杀辽东匪徒,今日前来此向大王复命。”
“是么?”房安之应道,神色怀疑
孙沛恩换完衣裳从内室出来,便瞧见这般情景,房安之与赵蕊娘分立在堂上,气氛微微干干。“先生如何去而复返?”
“学生走在半途,思及尚有话语尚未言于大王,故急急回返。”
“如此。”孙沛斐点了点头,吩咐赵蕊娘,“蕊娘,你先回去吧。待我空了再请你过来。”
赵蕊娘朝孙沛恩款款行礼,“是。”
“议事堂乃是宫中重地,存放许多机密文书,赵氏此女,出身不清白,难以信重,大王如何能让赵氏女入议事堂?”房安之慎重禀道。
“先生为免太过多疑,”孙沛恩不以为意,“蕊娘是我爱宠。她虽出身大周行人司,但如今已经投效于我,北都行人司全灭之役,便是她的功劳。她身心皆系于我身上,不会有什么问题。您何必这般相疑,不肯相容一个女子?”
“大王,”房安之急道,“事多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好了,”孙沛恩不耐道,“您回返求见于孤,究竟所谓何事?”
房安之听孙沛恩提及此话题,颜色方严肃起来,不再纠缠赵蕊娘之事。“适才堂中议庆王之事,学生心中有些想法,只是不好言于众人之前。这方在散后方寻了大王单独禀言。”
“哦,先生请说。”
“大王,”房安之左右看看,方谨慎开口,“您与庆王相比,虽则您此前有些功绩,却姻缘单薄。且只擅武事。不若庆王殿下,文有北地文道支持,武上有其舅辽东兵马使曹恩利援助,算的是文武双全。此前庆王风流浪荡不涉政事便也罢了,后来其开始争储后,起势速度快,势头猛,如今几有不可挡之势头。今日所言山东之谋更是涉及大燕国本,如若成就,大燕可长驱千里,庆王单凭此功,便可坐稳储位。但若咱们为了自己一系前程计,盼着此策不成,则固然庆王暂时无法登储,可若大燕为周所败,覆巢之下无完卵,咱们又争个什么呢?所以学生以为,山东之谋成可就可成,但庆王此人不可留。”
孙沛恩面色动荡不定,听闻房安之最后一隅,肌肤一紧,“先生是说……?”
房安之点头,“曹皇后如今尚在我们手中,大王可以曹皇后诱庆王回北都,设计困局陷住庆王,到时候如何处置再行商议。”
“大胆,”孙沛恩拍案怒喝,“庆王乃是本王嫡亲兄弟,谁给你的胆子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
孙沛恩面上激怒之色甚浓,房安之却蔚然不惧,“砰”的跪在地上,“大王,学生此议出自公心,俱都是为大王您考虑啊!天家争储之路险恶,无父母之情,何况兄弟。大王如今念及兄弟之情不忍动之,若日后当真庆王登位,可有您的好下场?”
孙沛恩闻言沉默,面上神色变幻激烈。良久之后,方道,“今日之事,孤会好好考虑考虑。安之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房安之瞧着孙沛恩神色,知不肯再深劝,暗叹一声,拱手道,“学生告退!”
夜色深重,北都行宫一片寂静。
一只黑影轻巧的翻落宫墙之中。
巡逻的侍卫执戟走过宫道,黑影方从藏身的假山腹部潜出,溜到假山附近,按住一处机关左右扭动片刻,一块石块悄无声息的打开来,往其中置入一封密文。
清晨的天光照耀整个北都行宫。收拾馊水的小侍从从大灶房出来,将馊水拉到后门。经过假山的时候,左右张望片刻,见园中空无一人,连忙弯腰,在其中一片山石上敲击片刻,听见其中回音,面上露出诧异狂喜之色。很快的取出密文,将之藏在靴底,复又推着搜水车慢慢离去。
朝华居阿顾居室的后罩房中,砚秋瞧着手中的密文,眸中露出复杂神色。
北地陷落之后,城内行人司人手为了蕊春取信于孙沛恩,被一一诛杀,宜春郡主陷落在北地行宫之中,和大周失去了联系,犹如一座孤岛,只能守紧门户苟安度日。砚秋已经多日位于宫外的同司取得联系,心中已经生了几丝绝望。却在数月之后的这一日,再度收到了自己人的消息。
屋中一灯如豆,行人司暗人砚秋将密文递到烛光之下,按着密文规则解读。首先询问宜春郡主情况安好。随即下了指令,营救宜春郡主阿顾平安归周。
北地春夜寒凉,砚秋瞧着窗纱上的烛影,咬唇片刻,眸中重重凝定。
贞平五年二月,范阳城外官道上,一阵飞尘扬起。庆王孙沛斐一路疾赶回返北都,今日到了北都郊外。
“大王,前面再三十里就进城了!”闻鹿禀道。
“嗯,在前头驿馆歇下来!”孙沛斐吩咐道,“命人入都城传信,我明日入城求见。”
“是。”
驿馆的夜色十分清冷,苏鲁扎命人安歇,见庆王孙沛斐从外进来,向着苏鲁扎拱手,“苏鲁扎将军,明儿个,本王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庆王殿下客气了,”苏鲁扎一口拗口的汉语口音,声音硬邦邦的,“小人奉陛下的命令随殿下前来,保卫您的安全是我的职责。”
“多谢将军!”孙沛斐含笑颔首。
夜色宁静,孙沛斐对月凭栏,一名少女明媚的面庞在脑海之中忽然一闪而过。心微微一痛,如今天下风起云涌,范阳城更是时势变幻诡谲,那个风清月明的少女,本是尊贵,搅入天下乱局之中,境遇却变的尴尬起来,如今在信音隐没的范阳城中,也不知境遇如何。他想要护持少女安全,只是囿于身份限制,竟无力施为,只得眼睁睁的瞧着她在新燕一朝局势中载浮载沉,丝毫无援手之力。
青天的第一丝明亮光辉照耀大地。卯时三刻,北都城门缓缓从内打开。北都王孙沛恩一身鲜亮衣甲立于城头,见幼弟庆王孙沛斐策马入城,目光深沉。
孙沛斐下马登台,对长兄拱手,“弟弟恭喜大兄得封北都王。”
孙沛恩朗声大笑,“二弟。”伸手握住孙沛斐手腕,“从前二弟喜欢诗书,如今出去历练一趟,身上倒有了些铁血风采。”
孙沛斐微微一笑,“大兄谬赞,不过是些侥幸而已。”
孙沛恩目光扫过护卫在孙沛斐身边的苏鲁扎,疑惑问道,“这位是?”
苏鲁扎上前一步,拜见孙沛恩,“末将见过北都王殿下。末将苏鲁扎,乃浑赫军校尉,此行奉陛下命,领一千军士护卫庆王殿下安危。”
孙沛恩闻言很是诧异。浑赫军乃是燕帝孙炅的亲军,军中俱由胡人组成,个个能征善战,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没有想到父皇这般看重二弟,竟将这支军队分了一支出来护卫二弟安全。只要有这一千浑赫军护卫,孙沛斐在北都的安危就牢牢的,暗地里的人若想为难孙沛斐,胜过这支浑赫军不是不可能,但想要什么代价都不留下来,抹去一切踪迹,就几乎是天方夜谭了!
他心思电转,望着苏鲁扎的目光颇是忌讳。
“弟弟此行前来,身携二任。”孙沛斐朗声道,“一是向兄长道一声恭喜。二是父皇在外怔怔,想念母后。特命我前来接回母后。”
“二弟何必如此客气,”孙沛恩收回目光,“圣都虽好,日夜征战,并非绝对安全之地。倒是北都,乃是我孙氏兴起之地,母后留在北都,我也好日夜孝敬。”
“大兄的心意我心领了。”孙沛斐笑道,“只是儿臣奉父皇旨意行事,不敢有违!!”
孙沛恩默然片刻,方仰头笑道,“既是如此,兄也不阻拦了。二弟远道前来,不如梳洗休息数天,届时我陪二弟一起回宫,再谈奉母后驾往圣都之事。””
“不必了。”孙沛斐拒绝笑道,“我离母后日久,对母亲思念之意日渐深重,着实不愿再耽搁半点时间。只如今就直接入宫见母后吧!”
孙沛恩无奈,只得道,“如此也罢!”
北地行宫宫檐深重,曹皇后盛品严装,坐在宫殿主座上,见着孙沛斐熟悉的容颜,登时身子微微颤抖,颤声唤道,“献奴。”
“母后,”孙沛斐入殿,快步上前,跪在曹皇后面前,“不孝子孙沛斐来迟,还请母亲原谅。”
“不迟,不迟,”曹皇后连声道,“你可算来了。”心情激动发冠上的流苏轻轻晃动。
自孙沛恩抢占范阳城后她便被斩去了身边所有羽翼,困在王宫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数月来的担惊受怕的生活使得她原本年轻姣好的面容见的十分憔悴,抱着儿子泣道,“我有什么好怨怪你的?儿啊,母亲这些日子担心受怕,还好你如今来了,若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过下去呢!”
一旁孙沛恩闻言将茶盏放在案边,发出“咄”的一声声音,冷冷一笑,“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说本王亏待了皇后娘娘?”
曹芙蓉为孙沛恩威吓震住,一时收了泪意,立时否认道,“没有的事情,大王误会我的话了。我只是想儿子,一时失言罢了!”
孙沛斐瞧着母亲在大兄威严之下胆战心惊的模样,心中隐痛。不过小半年时间,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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