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与甘风率领的骠骑骑兵,如一阵旋风般掠过武侯国县的城墙,马蹄声渐远,只余下秋风中卷起的尘埃。
城门前堆积的粮草牛酒已被骠骑军带走,留下凌乱的车辙与些许散落的谷粒。
国相周平站在城楼上,目送那支骑兵消失在地平线,脸上谦卑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讥诮。他拂了拂官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对身后一名躬身前来的小吏下令道:『召主簿及仓曹前来议事。』
夜色渐浓,武侯县衙内灯火通明。
周平端坐于案前,指尖轻敲着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近年来的粮赋出入。
主簿与仓曹垂手立于下首,神色忐忑。
周平缓缓开口,平稳气场,『骠骑军过境,虽未扰民,然犒军所费粮秣牛酒,皆需填补。今岁旱蝗相继,库中本已空虚,此亏空若不上报,你我皆难逃罪责。』
周平顿了顿,目光扫过二人,『便以此事为由,将亏空尽数归于骠骑征用。另传令各乡里,加征「退军费」,每户摊派,限十日缴清。』
主簿面露难色:『国相,去岁方加征「防兵税」,今又摊派,恐民力不堪……』
周平冷笑一声:『民如草芥,春生秋枯,何足道哉?昔汉武征匈奴,天下疲敝,然社稷得存。今曹公与骠骑相争,青徐之地首当其冲,若不行非常之策,何以自保?』
他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速去办理,若有延误,尔等难脱其咎。』
待主簿与仓曹离去,周平独坐堂中,令人拨亮油灯,又是细细查看账目。
片刻之后,他提笔蘸墨,在『骠骑军耗用』一栏下添上数目……
粮粟五百石、牛二十头、酒五十坛、草料三百,麻皂布匹一百五十,另有木钉绳索无算。
笔锋凌厉,墨汁在竹简上,宛如即将凝固的血。
等墨迹稍微干,周平便是唤来心腹,低声说道:『今汝观骠骑之军如何?』
心腹躬身对曰,『骠骑之军,虎狼之师也。然其过境如风,不据城、不掠民,但取犒军之物,似有节制。』
周平哂笑了一声,面露不屑之色,『节制?匹夫耳!此皆逞勇力之徒,岂知治民之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是祀在戎前!戎事终有竟时,祀政方为根本!彼辈武夫,纵得逞一时,亦如秋蝉鸣树,寒至则噤矣!』
心腹点头称是,片刻后又是说道,『小的听闻,骠骑之下,彼等武人欲习民政,如之何?』
周平拊掌大笑,『此正痴人说梦!昔黥布王淮南,欲治民,其左右皆贩缯屠狗之徒,言必称斩首几何。有儒生进言民事计较之法,布闻之,嗤之曰,「吾刀锋所向,粟帛自至,何须锱铢?」未几,国乱身死。故欲制武夫,当效驯犬之法,其善搏噬,则投之以骨;其欲窥庖厨,则叱之使退。日复一日,彼唯知吠吠扑咬,虽见鼎俎,亦不敢近矣。』
心腹称赞道:『国相果然高见!』
『非也,非也!』周平正色而道,『此非某一人之见也,乃顺势而为也。高祖定天下,萧何镇关中,韩信伐四方,各司其职。使信欲参决郡县事,何能容之?所谓维鹈在梁,不濡其翼。彼武人者,鹈鹕也,当专务渔猎。若强令理丝麻,非但其羽濡湿,亦乱织机!』
『故而,有汉之始,便是有此法也,』周平缓缓的捋了捋胡须,『但闻战事,必言斩首几何,杀戮多少,缴获几许……此乃明谋也!便是为其将粗鄙不识筹算,其帅暴虐不知农时!更鼓噪乡议,使其每言民政,则遭讥诮。久而久之,彼自蜷缩牙爪,唯战场是趋。』
心腹恍然说道:『昔李广难封,岂独数奇?亦因其常忤文吏,致功过相抵。今观国相之策,实得黄老御下之妙。』
周平拈须莞尔,『孺子可教也。今于武夫,亦当如此。分其勋、限其权、固其名。令彼既以斩首为荣,则助长此风;彼若涉足钱谷,则群起而攻。譬如鹰犬也,饥则为用,饱则飏去。但使爪喙锋利,不令窥伺笼钥,则永为猎户之利器。』
言迄,二人相视而笑。
夜空之中,夜枭鸣啼,远远而去。
……
……
是夜,部队在一处背风的山谷中扎营。
由于连日行军,人困马乏,魏延下令全军休整一夜,明日前进。
篝火旁,魏延和甘风相对而坐,一边烤着火,吃着饼子喝着浆水,一边低声交谈。
『文长,』甘风忽然问道,『等这天下一统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魏延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甘风会问这个问题。他撕下一块饼子,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良久才道:『我能有什么打算?除了打仗,我什么都不会。』
甘风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这辈子就会杀人,真要是天下太平了,怕是会闲出病来。』
他喝了一口浆水,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有时候想想,还不如在平定之前战死沙场来得痛快。』
魏延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我想好了。就算天下太平,我也要继续打仗。』
『哦?』甘风挑眉,『像温侯那样,一直打到西域之西?』
『没错。』魏延目光投向跳跃的火焰,仿佛在凝视遥远的未来,『北面是文远的地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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