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止煞的石敢当,半人高,武将模样,赵阳知道这里是李家大宅,大富大贵的福禄街上,几乎家家户户的辟邪法子都不一样,就连大门张贴的门神都分文武,所以很容易分辨。
他迅速环顾四周,继续前行,再往前就是吴家,吴家过后便是窑务监造衙署了,在吴李两家毗邻的大宅交界处的外墙,生长有一棵槐树,老干虬枝,枝繁叶茂,虽然比不得小镇那棵老槐沧桑气象,但也让人一见不俗。
在老一辈人嘴里,这棵槐树与小镇中心地带那棵参天老槐,相传是一脉相承的,那棵被称为祖宗槐,少年眼前这一棵则被喊作子孙槐。
赵阳之所以是来李家,而非杨林所在的小镇头姓杨家,在于少年离开衙署的时候,一路相送的年迈管事,
有意无意聊了一些家长里短,什么这条街上赵家的那位读书种子,赵顾已经离开小镇,以后指定是状元郎当大官的命,
什么隔壁宋家有位小姐,到了出嫁岁数,连女红也做不好,只喜欢舞刀弄枪,哪里像一位千金小姐,你说好笑不好笑?
老人在一大堆鸡毛蒜皮的趣事里,夹杂着一个微不足道的消息,李家宅子刚到了一位身份尊贵的贵客,小女娃娃长得粉雕玉琢,跟一件御用瓷器似的,以后只要别女大十八变,肯定是个俊俏美人,也不知道以后哪家有福气,能把这么个儿媳妇娶进家门。
先前那离开衙署后堂的一路上,一开始只听不说的少年,有意无意走得很慢,而且始终在仔细观察衙署的建筑布局,最后偶尔问一两句题外话,像是穷光蛋好奇那些大姓豪族的阔绰富贵,年迈管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隔壁宋家和更远些李家作为例子,与少年说了大户人家的庭院分布和种种规矩。
管事的真正用意,少年心知肚明。
只不过赵阳从头到尾,就没想着要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
此时,沿着街边缓缓小跑向前,赵阳眼见四下无人,骤然发力,突然加快脚步,笔直跑向那棵老槐树,纵身一跃,
竟是接连在树干上向上踩踏了四步,才有下坠的迹象,只不过那个时候身形矫健的少年,已经足够伸手抓住槐树的一根枝杈,刹那之间,深山猿猴般灵活的少年就坐在了横出的枝干上,然后稳稳站起身,继续上前攀援,
几个眨眼功夫,赵阳就蹲坐在一根倾斜的槐枝上,堪堪高过两丈高的院墙,少年身体隐藏在郁郁槐叶之后,屏气凝神,眯眼望去,根本不急于潜行入内。
在和陈曹从廊桥返回小镇的途中,赵阳问了许多问题。
比如那头正阳山老猿,在小镇地界上,正常情况下,到底能跑多快,跳多高?
他的身体到底有多坚韧,是怎么个铜皮铁骨?如果说我一拳打过去,无异于给老猿挠痒,那么换成弹弓或是木弓的话,在二十步和四十步距离上,分别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正阳山老猿这种所谓的“神仙”,有没有存在致命缺陷,比如说眼珠,裆部,喉咙?
如果说对手拼了受伤,也要全力杀人,我会不会必死无疑?
那会儿陈曹差点被少年问得只恨自己不是聋子哑巴。
按照黑衣少女的说法,无论是炼气士,还是纯粹武夫,越是境界高深的修行中人,在此地受到的压力就越大,就像铁骑叩关只能死守,全靠一口气绵绵不绝支撑着,一旦开口,就要经受海水倒灌一般的伤害。
试想一下,面对迅猛洪水冲来,然后你在堤坝之上开一个小口子试试看?
但是最后陈曹的盖棺定论,仍是少年跟正阳山老猿捉对厮杀的话,赵阳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槐荫当中,少年眼神坚毅,脸色冷漠,碎碎默念道:“不要让老猿接近十步以内,十步,最少最少拉开这段距离。”
陈曹说过,只要老猿不狗急跳墙,就有活命的机会。
可是赵阳回答说,就是要逼得老猿朝自己痛下杀手,否则没意义。
一定要逼得正阳山老猿发火生气,让这头老猿不惜运用体内真气,才能真正折损消耗他千年辛苦积攒下来的修为,
也许老猿觉得他和刘羡阳这样的小镇百姓,命根本不值钱,但是赵阳很想知道,到时候老猿眼睁睁看着那些消逝的修为道行,会不会心疼,还觉得值不值钱。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自己不要被人一个照面就一拳打死了。
少年俯视着大宅里的人来人往穿廊过栋,喃喃道:“哪怕跑不掉,也一定要多挨几拳。”
赵阳根本就没有想过能杀掉老猿,更没有想过自己能活下来。但是求人无果,还是那句话:“求人不如求己!”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