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锐洞彻的眼睛。浑身上下,分明都透露着书生的气质,令她实在难以将眼前这人,与那亲率军民、誓死守城的事迹联系在一块儿。
她看着眼前的情形,很好,又是三堂会审,简直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她的双手被绑在后头,手腕也被勒得破了皮,一路上来也没人将她当女人看待。
反倒是到了袁崇焕面前,他心生怜惜,才下令道:“不过是个女人,何至于五花大绑?祖总兵,给她松绑吧。”
祖大寿倒是十分听从袁崇焕吩咐,没有多言,便将她身上绳子都给解开了。
袁崇焕端起青瓷茶盏,抿一口茶,和蔼地对她说道:“我本意,是想‘请’你来一趟宁远的。只是这命令一道道传下去,成了这幅模样,袁某也始料不及,一路上让姑娘受苦了。”
海兰珠心里纳了闷了,这么客气,是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反正她现在是插翅难逃了,还不要杀要剐一并就上了?
袁崇焕目不转睛,细细盯着她打量了许久,才半开玩笑对众人打诨道:“这夷人真是艳福不浅,能掠得这样容貌卓群的女子,连我都有几分羡慕了。”
祖大寿克板着脸,严肃道:“袁公,此女绝非善类,还是小心审问为好――”
海兰珠见袁崇倒不似祖大寿那般凶神恶煞,倒是个随和的人。便灵机一动,想到了周旋的法子,盈盈道:“听闻袁抚台老家在南方,我也是南方人,祖籍在南京,敢问袁抚台您呢?”
“家在广东,东莞人。”他对这个话题饶有兴致,“南京是个好地方,江南水乡,当年□□皇帝便是在应天府建立的大明,与这顺天府交相辉映,好不繁华。”
“可不是吗?白乐天也咏,‘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海兰珠在脑子里东拼西凑了几句耳熟能详的粤语。既然要套近乎,当然要拿出老乡的架势来了。
“其实我也会几句两粤方言,有句俗语,叫做‘太监骑马──无得顶’,也不知我说得准不准?”
袁崇焕听罢,嘴里含的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捧腹大笑。她亦是故作娇态,掩嘴笑了起来。
此时厅堂中,正好有位阉党派来监军的内镇太监,不知所云地摇着蒲扇。
在场之人除了他俩之外,貌似也没人听懂了她说的是什么,唯有袁崇焕,是耐人寻味道:“真是有趣――祖总兵,你先前怎么没有告诉,她是如此奇妙之人?”
祖大寿晕头转向,急得跺脚,在袁崇焕耳边低语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但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海兰珠见状,有些无趣道:“你们有话,问我不就好了?你们人多势众,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得女子,难不成还会自讨没趣,与你们作对吗?”
袁崇焕倒是没在提防她,或许是自信自己的智慧,绝不可能被区区一个女人给糊弄,继而发问道:“当年在广宁,真是你搅的局?”
“你们总追着我问些从前的事情,可是你们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了呀!”
她一脸无辜,“我大病一场,醒来以后,大夫说我患了失心疯,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然后就被莫名其妙地掠去了金国……”
“你说你是被掳掠去的金国?哼,李延庚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双手一摊,“既然将军心里已有定夺,就算我回答一百遍,你们也不会信的。”
“花言巧语,你以为我同样的招数,还能骗得我第二次吗?”
这祖大寿,还真不是个善茬儿!还真不好骗。
海兰珠心中暗暗打鼓,这在科尔沁、在金国装疯卖傻还好,到了明人这里,一下演砸了,可就是要掉脑袋的!
于是,她听得这么一吓唬干脆,咬着唇,梨花带雨就啼哭了起来,“我一个弱女子,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能怎么办……”
见她大哭,在场的一群大男人们开始各种扭怩,抱胳膊的抱胳膊,看别处的看别处。
袁崇焕递过来一方帕巾,隆声道:“正是两国交战,忌讳哭丧。有话好好说,别哭了。”
“我真的是被掠去金国的……我发誓!”
祖大寿冷哼一声:“你若只是个俘虏,皇太极会把你放在汗宫里头,金屋藏娇?”
“他是金国的汗王,他要做什么是他的事情,谁管得了?”
“其实要验证这一点,也很容易……”
袁崇焕似是已有了主意,突然发声道:“只要你替我们去试探一下皇太极,不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