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重生于康熙末年》
从08年10月开始看小曹,追文时间也有半年了。还记得初得此文时的激动,每日等待更新的焦切。然而半年时间过去,不止是每日等文的心情渐渐淡去,到近来,就连继续的意愿也日益淡薄,甚至,屡次生出放弃此文的念头。
没有真正放弃,一者,阅读已成惯『性』,每日习惯点开更新;二者,却是始终记得初得此文的惊喜,当初于人物、故事、文笔的认同,轻易不能舍弃。
然而,自己的感觉也好,书评区的反应也好,似乎并不很少人以为,《重生于康熙末年》,感觉渐渐的不如从前。
而这种感觉,尤其以曹颙结束外放,自山东回京开始。
为何。
为何小曹在进行间,渐渐失去意味。或许各有说法。又或许,根本是反对“不如前”的说法。但于我,因曾经真心喜爱了,产生此刻的感觉,却是忍不住想要分析、剖白,找出为何对小曹渐渐不满的根源。
是对自己心情的解释,也是对曾经那样喜爱的作品的交代,希望能与作者商榷。
小曹的故事,入笔很好:半熟不熟的材料背景,野史正说的开阔天地,能吸引多少人的目光,又勾得起怎样强烈的兴趣。看着穿越后的小曹慢慢适应,慢慢成长,慢慢谋划,慢慢规避既定的命运,慢慢的出人头地、结婚生子;同时伴随小曹的脚步,进入一个似曾相识的天地,走近那些似曾相识但又各个不同的人物,借着小曹的眼看到了那样一个似曾相识的宏大广阔的世界……不得不说,移步换景,引人入胜。
引人入胜——吸引着人追逐的,就根本,是“胜”。情节、人物、环境,小说三要素,其中种种出彩者,即是“胜”;波澜起伏,转折俯仰,悲悲喜喜逗得人心跌宕,即是“胜”。
运筹帷幄是胜,阴谋计算是胜,温馨宜人是胜,鬼蜮凄楚是胜,春风得意是胜,平庸守拙是胜……从织造府到小曹山东外任,小曹脚步所至,一条主线上近有旁逸斜出,远则层峦叠嶂,百万字中,可见胜景、胜事不断。
然而当小曹从山东回京,整体的故事,便渐渐失去初时之“胜”:一则,曹家抄家命运已破,亏空的危机解除,心头忧患、牵挂、悬念少了重要一部分;二则,最大的抄家危机解除后,小曹的行文,步入日常生活、家长里短,虽有各种事情累次生出,终不能比前文的波澜。
但,故事所讲述的内容,不当是决定文章引人与否唯一因素或者最关键因素。家长里短,可以写得充实丰富,摇曳生姿;日常琐屑,可以因为精彩的人物生出亮『色』,可以因为用心别致而饱含情趣。内容描写的琐碎平常,绝不是故事失『色』的原因。
小曹故事,让人渐渐失望,渐渐放弃的原因,或在于后文着重塑造的一系列人物、在于围绕这些人物的事件:
李家,孙家,白杨氏。
曹家二房,董鄂家。
诸皇子,康熙。
……
这些人物和故事让人不喜。由衷不喜,有的甚至厌恶到极点。
关于小说是不是一定要创造正面、反面人物,是不是一定要表现宣传正面现象、揭『露』批判负面现象,这样的争论很多,争论的历史也很长久,理论著作多不胜数。不过,就一般读者的心态,怀抱积极,目睹正义,见到人与社会之亮『色』,总是更易于接受,也值得欣喜。即使是“恶”的,能够用冷静的审丑的心态观察、批评、判断,为时通常不能长久。然而,小曹自山东回京后的一百万字,作者却让人持续“审丑”的工作。如审美也有疲劳,审丑的疲劳程度和产生疲劳的限度频度,或许超出了能够接纳和容忍的底限。
满目灰暗——从主角到配角,从内容实质到形式表现,故事的每一条支线,让人产生这样的感觉。
一、李家。
李家,在小曹的开篇便已经出现。即使不对比《红楼梦》中四大家族,曹李两家“联络有亲”,也是亲近到了极点,早早就进入视线。但除了小曹幼年的一段,珍珠会、望凤庄一段,噶礼横行江南时一段,李家的真正登场,作为重要角『色』亮相参与故事主线,可以说是到第九卷《谒金门》中才真正开始。同时也是从这里开始,充分见识到了这个家族的龌龊肮脏。
李鼎。
作为李家的庶出二子,在讲究出身、长子长孙支撑家门的时代,似乎本来不该有那么多的戏份,偏偏站到了舞台中间抢到了原本不该属于自己的重要角『色』——如果要说李鼎一切罪恶的“根源”便在于此,或许也不失为一种解释。庶出是李鼎心中最深的芥蒂,天生聪敏却要处处让位于老实平庸的嫡兄,这似乎确是老天的不公平。而要强的李鼎不肯认命,加上父亲李煦的纵容,所以养成了一副心高气傲,凡事不肯落后的脾气——“心高气傲,凡事不肯落后”,这丝毫不是坏事,自尊自强,原是人向上的动力,发奋振作,庶子如何就不比嫡子。问题在于,李鼎的心高气傲,走的不是“健康”和“正常”的路线。
自尊自傲,不是自负不凡;凡事要强,不肯落于人后,不是自作聪明嫉贤妒能。李鼎自负聪明,处处自己最强,因而从来看不起人:嫡兄李鼐看不起,曹颙看不起,曹寅看不起,孙钰看不起,干都白德喜更不用提……两百余万字从头到尾,不知李鼎真正看得起了哪个。但,要看不起别人,必先有能看不起人的资本;要别人看得起自己,也先得有能叫人看得起的实力。看不起曹颙,以为他的一切都是靠了运气,然而排除了曹颙人所不知的穿越身份,学他弄茶园、学他办私家菜馆、学他养珍珠赚钱,难道不同是拾人牙慧全无新意。以为曹颙“一副伪君子模样”,看不惯他的自以为是,然而自己就敢孝期饮酒,惦记父亲的女人,强占人家的妻子,订亲退亲全无信义,见风使舵、*、栽赃陷害、暗箭中伤全挂子本事,倒是明明白白的“真小人”。因为心高气傲,不肯受人言语,更不会自己认错,哪怕父亲的责备都不会真正进到心里,“就算挨了训斥,即便不出言诡辩,也要想着话儿哄父亲开心”,更不用说其他;“聪明惯了,眼里没有旁人”,京城的老管事钱仲睿说的都是好话,也认为是倚老卖老,欺负自己面嫩,父亲一离开就把人架空。但,李鼎的聪明,又从来不是真聪明。珍珠会、望凤庄一出,晓得内情的无人不知其狠毒;盘算白家、杨家产业,霸人财产,蛛丝马迹轻松就被抓住;京城里开办私菜馆、设置暗娼,充当耳目的用意人一眼便知;中伤曹颙,用意立刻被京中诸王府乃至李煦曹寅看清——便是做恶人、行坏事,阴谋诡计也得更高明些,这种低级的手段只能显出凶残和无能。更何况到后文设计曹颙、孙钰,原因本意既阴险,更是将人命也视为儿戏,可谓歹毒之极。这样一个人,怀着“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瞧不起爷!”对谁都『乱』咬,对谁都存心利用,更不用提一丝半毫人心人情。这样的人,不仅不能算一个人,甚至连豺狼都不如;不是恶狼,而是疯狗。
李煦。
其实,这个人物,在《谒金门》一卷前,形象并不多少令人生恶。作为李家的家主,也是老谋深算、行事老到的人物:虽然有掺合江南噶礼的事情,但总为保全家族,订亲退亲虽然草率,却也看得出下手干脆,必要时能狠得下心。相比起其子李鼎的冷血寡义,李煦和曹家保持着真正的交情,无论曹寅、李氏,乃至曹颙,都有真正的亲戚情分在。教训李鼎,深知曹、李两家必须彼此扶持支撑,这些都显出李煦为人行事,是个有分寸的人。虽然李家江南巨富,生活靡费,因迎驾拉下亏空,可是自己捞进腰包的并不算少;用盐税填补亏空,却是占帝王的便宜,贪财的这一点,远不能与曹寅的清正相比。而且曹家当年为太子勒索,多不得已,而李家则想着、并主动党附皇子阿哥,不忠不纯,这点为最大不智。然而到第九卷以前,李煦其人,并不可恶。
但是,从谒金门一卷开始,李煦逐步显示出恶行。什刹海的宅子,收用杨瑞雪一节,虽然李煦初以为对方是个花魁,青楼女子无贞洁可言。可是那边的管事既知道这是少主人安排的女子,却仍然不提醒,纵容着李煦去,甚至自己还在肖想,可见这家是个什么教养。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父子共享白杨氏;而后,最令人发指的,是李鼎死后,作为唯一为李鼎留下血脉的丫头妙云,李煦同样没有放过。“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人伦尽丧,礼仪全毁,禽兽犹且不如,便是这位李家家长的做派。而涉及到李家的做派行事,前面还有一出,李家家奴的家奴欺上陆经远家门,可见江南豪强之势,对门下又是个怎样的约束。
而到这里,忍不住便想发问:怎么会这样?李家,和曹家原是差不多的出身,好歹也是世代官宦、显赫门庭,与其结亲、结交的,也都是高门望族、簪缨世家,更不用说李家的主母曾在宫廷服侍,李家的主人曾为帝王陪伴。为什么这样大家的子弟,行事如此不开阔,嫉贤妒能鬼蜮狭窄?为什么这样大家的主子,竟是这样赤『裸』『裸』的下流无耻?衣冠禽兽,但好歹还穿着衣冠遮羞,怎么到这里,李家便看不出一点点“礼教”的痕迹,就没有一点点伦理道德的约束?这是大家的做派,大家的风范?这还能看出一点点大家的影子?
也许有人要说,父子聚麀、秽『乱』伦常,《红楼梦》里一样也有,宁府便是典型。然而,秦可卿丧命天香楼,文笔隐晦;贾珍处处显『露』行迹,到底没有在众人面前失礼,更不用说秦可卿丧事之后不久贾蓉便为避嫌出府别居。到二尤一节,尤二姐随贾琏后便决意从良,一心在贾琏身上;尤三姐能痛骂贾珍、贾琏并贾蓉,镇得这几个男人在她面前抬不起头说不得话。可见在《红楼梦》的这些男人们,虽然行止尽可以放『荡』下流,基本的颜面、礼教却不能不守;可以偷鸡『摸』狗坏事做尽,一顶孝悌礼教的帽子下来,谁也不能不真当回事情。表面上的光鲜,掩住底下的腌臜龌龊……或许这仅仅是一块“遮羞布”,但没有这一块,故事就不能够让人接受,也不能让人信服。而《重生于康熙末年》里的李家,恰恰是将一切肮脏赤『裸』『裸』地呈现——因此,既不能让人接受,更无法使人信服。
虽然,也有一个老实安分近乎钝的李鼐,李家的一切,让人恶心,让人憎恨,让人齿冷。
二,杨瑞雪。
说到李家,不能不说杨瑞雪。
而这个人物,可以说是小说里面最令人厌恶的女『性』角『色』。
轻浮,自私,不孝,『淫』『荡』,愚蠢。虽然,在最初十二三岁的时候,也有其可怜可爱处,如对兄姐的真正感情,码头上送别一出。尽管曹颙批评得尖刻,一个小姑娘力量到底有限。但除此一点,到后文,杨氏再无任何光华。
杨氏出场的时候,“看其做派,竟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然而到底不是官宦人家,更没有官宦人家应有的教养和礼仪。同是商贾女子,杨氏的轻佻不守礼仪对比韩江氏一眼分明:往来不少,然而多少年,曹颙竟都没见过韩江氏的素颜,因为相见都是隔着屏风或戴着面纱。杨氏却是抛头『露』面,习惯『性』地卖弄风情;“见惯了男人好『色』的模样”,前提条件也是她首先把素颜亮出来轻易让人看见。其次,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最严重的罪恶之一,不孝。对比郑沃雪,虽然杨明昌抛妻弃子,让郑家兄妹受了多少委屈多少苦,郑沃雪还是为他守足二十七个月的孝才肯出嫁。而杨氏,一不能为父守孝,二不能为夫守孝,甚至对情人也无留情。从白德喜到李鼎到伊都立,便是同白德喜夫妻恩断义绝,难道不用守亲生父亲的孝?『淫』『荡』,对于女人,尤其是那个时代的女人来说,仅仅这一条也可算死罪。杨瑞雪的『淫』,或许有外部的原因,如丈夫白德喜的混帐,但从被『逼』无奈到自甘堕落,杨氏本身难辞其咎:丈夫要她陪酒,竟然也便去了,可见到底没有根『性』;沾染过李鼎,便想着长期偷情,自甘不贞;被李鼎连哄带吓,生出真心,虽无可厚非,事后跟着上京却是蠢行;上京后被李煦沾染,李煦补偿了铺面,竟然感动;李煦提出带她回江南,因贪恋京城繁华不肯回去,是本心的不安分;李鼎出了事,为自己盘算想打出李鼎外妾的身份,知道来的是李家的长子李鼐,想到李鼎父子的做派癖好,居然也会觉得身上发热、迈不动脚步;李鼐心地实诚,以为是愚钝可笑,李鼐惦记弟弟子嗣而望她身子,竟生起『淫』心——见过许多小说,有“把身子调教得十分『淫』『荡』”这样的说法,到杨氏这里,不是身子『淫』『荡』,而是心里龌龊,只剩下了yu望一线。“自己个儿只是个无助的小女子,随波逐流又有什么天大的罪过?不过人活一世罢了,难道为了什么劳什子的清白,非要她抹脖子上吊不成?”冠冕堂皇的借口,但说到底,是水『性』杨花,无节『操』到令人发指。
而愚蠢,杨瑞雪或许也是全书到现在为止出现的最愚蠢的女人:当初跟李鼎上京,是为了“防止他娶妻纳妾忘了旧人”,却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能否影响李鼎婚姻,更不想想李鼎脾『性』,能否让她影响了自己婚姻,这是其一。贪恋京城繁华,李家出事之后,犹自琢磨京中能有数人惦记依靠;却不想想以她的产业家资,但凡想着安稳度日又有什么度不得,招惹了伊都立,最后结局难料,这是第二桩蠢行。第三,或许是杨氏一切轻浮、自私、『淫』『荡』、愚蠢的根源,或者说她悲剧的根源:长相不错,而且也自以为长相不错,“若生在旗人家,就是进宫做娘娘也使得”。杨氏甚至还曾幻想过皇帝『性』情,可见轻浮浅薄愚蠢之极。女子天生看重相貌,不错的皮相是杨瑞雪自信的来源,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懂得使用的资本,却不知道以『色』侍人的必然结局。因为自恃皮相出众,对一切好女子的长处视而不见,而每每怀抱妒恨:“明明自己强她百倍,为何自己要受这苦,她却那般得意快活。”——这样的口气,倒是和李鼎十分相像了,刻薄地说,果然物以类聚,真不愧一对『淫』『妇』『奸』夫。
万恶『淫』为首。杨瑞雪的『淫』行,自私卑鄙心思加上李家的龌龊,令人憎恨。虽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但在杨瑞雪,自作孽不可活,只见可憎,全无可怜。
三、曹家二房。
曹颂。
这是一个让人提起来就无法不摇头的角『色』。正如文中曹颙自己说出来的:“明明小时,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长大后,也没受过什么苦,怎么就成了这副窝囊废的模样?遇事只知鲁莽,不晓得动动脑子,让人又恨又气。”
平庸,无能,鲁莽,软弱,没有担当……父亲去世,必须以长子身份支撑家门的曹颂,让人一日比一日失望。
书评区里看到为曹颂说话的帖子,“还是孩子”、“需要时间成长”、“本『性』并不坏,也不笨”……冷笑。当然是实情。搁在当今,二十岁当然还是孩子,虽说有了完全的刑事民事能力,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但未必就已经担当起家庭和社会职责,为人行事允许不成熟,就本身心理也可以认为是“孩子”的状态。但是在康熙末年?“这个时代十六、七岁少年,有几个还能做孩子的?”十六七岁的弘曙,因是王府长子,往来应酬早已像模像样。兆佳氏族里,玛尔汉的长孙丰德,虽在曹颙面前不免顽皮些,在外人面前却也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完颜府里,永胜在不声不响间,几年来行事越发大度。对于曹颙,在他眼里“没到十八的都是孩子”,换而言之,年满十八就不能再是孩子了。曹颂,仅仅小了曹颙半年,虽不比王子皇孙,也不比曹颙这个穿越者,但,难道不是曹家二房的长子?对比那些年岁差不多的,如何人家的孩子自己就知道成长了?
不成熟,因此既不能按照礼法规范行事做好自己为人子、为人弟的本分,又对为人兄、为人夫一切理当承担的责任逃避推诿,不能担当。从某种意义上,曹颂是个真正不懂礼法、不守规矩、行止有亏的。第一有亏的便是孝。不仅仅是对母亲兆佳氏,不体谅、不贴心,更明显的,孝期行房,本身就是对先父的不孝。不论玉蛛怀孕有她自己的多少责任,曹颂在此事上不能扫除痕迹,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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