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好生臭美。”苍龙角号声凄烈,众人听了心中觉得莫名惊惧。科汗淮沉吟道:“拓拔兄弟,只怕这次来的不是雨师妾。”话音未落,南边远远地传来滚滚闷雷。众人举头望天,颇感诧异,拓拔野却突然一惊,脱口道:“兽群!有兽群朝这奔来了!”
科汗淮道:“是了,定是有人取了雨师妾的苍龙角,驱使发狂的兽群来追赶咱们。事不宜迟,快点走吧。”
群雄心想以龙女武功法术之强,竟被人夺去苍龙角,此人定是了不得的人物。只有拓拔野明白,雨师妾定是因为这几日为他疗伤,大耗真元,才会被人所制。心下更为歉疚。
众人翻身跃上龙马,呼喝鞭策,朝北疾奔。龙马听到身后传来的苍龙号角,颇为惊惶,不待众人催促,撒开四蹄狂奔。
其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虽然在旷野之上,无所遮挡,但二十步外一片漆黑,群马疾奔,也颇为惊险。众人大声呼喝,以免互相撞上。身后号角声隐约不断,那千军万马的群兽奔腾之声也越来越近,如春潮怒水决堤奔腾。如此狂奔了半个时辰,东侧天空渐亮。向东望去,已可以看见数十里外的天壁山如黑色巨墙绵延不绝,迤俪南北。
黑红色的云团在山顶翻涌,几缕金光刺破云层。天空逐渐变成湛蓝色,明艳纯净。突然万缕霞光破云而出,天壁山镶上一层闪闪的金边,天地陡然明亮。满天的云层也镀为金红色,朝霞流舞,变幻莫测。过得片刻,一轮红日从黛色群峰跳出,冉冉上升。万里荒原一片金光,晨风清爽。众人精神大振,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纷纷仰天长啸。拓拔野瞧得有趣,也气运丹田,仰颈长啸,体内真气随着经脉滔滔周转,这一声啸呼竟然声透长空,绵绵不绝。
众人大奇,佩服不已,心道:“原来拓拔少侠身怀神功,却不轻易示人。”拓拔野又惊又喜,忍不住又试着运气调息,几次下来,一声比一声高亢。待到后来,纤纤颇为不耐,塞着耳朵,叫道:“行啦行啦。把千里外的母猫都招来啦。”这才作罢。但他对于调息运气终于有了粗浅的认识,心中欢喜不尽。时值初夏,万里荒原碧草没膝,繁花似锦,东侧是千仞绝壁,西侧是矮矮的丛林,一望无际。
正北远处,丘陵如碧浪起伏。朝阳艳丽,碧空如洗,白云飞舞不息,百余骑在这辽阔的荒原上急速驰骋。马蹄踏下花草纷飞,蝴蝶翩翩随来。众游侠心情极佳,谈笑风生,有人叫道:“稀泥奶奶的,倘若没这可厌的水妖,今日咱们倒可以在这里好好打猎,晚上打打牙祭,简直妙极。”齐毅道:“兄弟高论,不如咱们今日就将水妖当禽兽宰了,抽筋扒皮,打打牙祭。”
众人大笑,有人叹道:“要是水妖个个都如科老妖、海水鬼一般心毒肉厚,那可大大不妙。吃了不蹦掉牙,也要拉肚子。”拓拔野瞧着前面锦缎似的大地,心想:倘若能在这荒原之上与仙女姐姐或是雨师妾并肩驰骋,游猎为生,那比神仙还要快活。又奔了半晌,身后的群兽奔腾之声越来越响,号角声也越发洪亮起来。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南边烟尘滚滚,黑压压的一片猛兽如潮水般席卷。天上数千只翼鸟龙尖声长叫,密密麻麻地飞来。齐毅骂道:“石头姥姥不开花,水妖果然给我们送野味来了。”拓拔野笑道:“不如咱们索性掉头,将它们冲个七零八落。”群雄哈哈大笑,摩拳擦掌。
科汗淮眼睛一亮,目露嘉许之色,缓缓道:“此计大妙。那兽群是受了身后苍龙角的惊吓,才发了狂似的朝前飞奔。倘若咱们继续朝北走,以龙马的脚力,终究要被兽群追上。那时被兽群冲没,危险得紧。倒不如掉头南奔,至多与兽群迎面擦肩而过。我以气旋斩开路,大伙儿小心跟上,应该不成问题。只要能冲到兽群背后,他们便无法再驱使兽群回头尾追我们了。”众人面面相觑,从未有人想过正面冲撞发狂的兽群,即便是拓拔野,适才所说也不过是一句戏言而已。
群雄想了片刻,觉得此计虽然冒险,却出其不意,而且似乎也要远较这般没命价地奔逃安全,不由热血沸腾,齐声叫好,对科汗淮的敬佩之意又增加了几分。群雄正欲掉转马头,朝南冲去,科汗淮又道:“且慢。此刻这兽群气力很足,来势汹汹。咱们要正面冲撞需冒极大风险。眼下它们距离此处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咱们放慢龙马的速度,以逸待劳,等它们精疲力竭之时,再掉头冲撞。”群雄称妙。于是依照科汗淮所言,用布帛将龙马双耳紧紧堵上。听不见那苍龙号角,龙马登时大为平定,缓缓而行。天空中突然 “咿咿呀呀”嘈声四起,众人回头望去,见那数千翼鸟龙已经如乌云般铺天遮地地飞了上来。
翼鸟龙是极为凶猛的禽龙兽,双翅尽展时可达丈余,喜在平原上猎杀奔跑的动物。眼下为苍龙角所驱,更是狂性大发,大半翼鸟龙双爪上均抓了一只猛兽,并不啄食,飞得半晌又高高掷下,摔得骨断肠破,然后再捕猎其它猛兽。这数千翼鸟龙赶将上来,必要俯冲攻击群雄。众人纷纷回身弯弓搭箭,“刷刷刷”如漫天飞蝗,接连不断地怒射而出。
翼鸟龙群中不断有鸟轰然坠落,重重摔在草地上,尘土飞扬。但那翼鸟龙数量实在太多,瞬息间虽有数十只殒命坠落,大多数仍展翅滑翔,前赴后继地涌来,眼看便要冲到群雄头顶。科汗淮大喝道:“大伙儿用刀剑招呼,砍它脚爪便可。”抢先掉转马头,突然全身衣裳鼓舞,右臂挥扬,“嗤”的一声,那“断浪气旋斩”又迎风怒放。这次的“断浪气旋斩”冲出两丈有余,青气回旋,在朝阳下变幻着七彩的光芒。漫天翼鸟龙呼啸着俯冲而来,瞬间犹如刮起一道狂风,草地上的花草贴着地皮翻涌起伏。
龙马长嘶,鬃毛飞舞。众人眼睛被狂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用手挡在额前,眯眼望去,那乌云般的翼鸟龙群顷刻飞到面前。科汗淮大喝声中,断浪气旋斩暴涨丈余,青光飞舞,彩眩闪烁,半空中宛如蓦然起了一道无形的光墙。
“仆仆仆”连声骤响,凄厉的叫声连串而起,鲜血激射,羽毛纷飞,转眼便有数十只翼鸟龙撞到气旋斩的光墙上,自行送命。科汗淮气刀纵横,挥舞如风,众人瞧得眼花缭乱,只觉那狂风突止,尽皆被断浪气旋斩挡住。
“断浪气旋斩”是科汗淮在东海古浪屿时,每日在海浪中所练而成。起初以断浪刀阻击潮浪,后因断浪刀在海啸中断折,索性弃刀,转而以手御气,而成气旋斩。
断浪气旋斩既在海浪中练成,抗冲击能力原就极大,以抗击海啸之力,来阻击这数千翼鸟龙,虽非牛刀宰鸡,也相差无几了。漫天翼鸟龙簌簌陨落,尖叫之声不绝于耳,转眼间荒原上便堆积了厚厚数百只翼鸟龙的尸体。翼鸟龙群突然分成三块,试图从上方与科汗淮左右两侧掠过,再蓦然集结,俯冲向众游侠。科汗淮喝道:“孽畜敢尔!”气旋斩再暴涨一倍,卷舞翻飞,刹那间又斩杀数十只翼鸟龙。
漫天血雨,在阳光下闪着妖艳的光泽。但鸟群太多,终有不少绕过断浪气旋斩,怪叫着向群雄俯冲而去。漫天的翅膀、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如网一般撒了下来。众人拔刀斫砍,鲜血四射,羽毛簌簌飘落。拓拔野也拔出无锋剑,胡乱挥砍。众人突然失声惊呼,两只巨大的翼鸟龙怪叫着疾扑拓拔野。劲风凛冽,腥臭扑鼻。众人想要扑救已然不及。
拓拔野惊慌之下,右掌仓促拍出,体内真气突如火山般喷发,急速周转,滔滔热力如长河奔腾,刹那间汇聚到右掌之上。 “砰”的一声响,距离拓拔野尚有四尺之远,那两只翼鸟龙便被雄浑无匹的掌风击得尖声怪叫,向后翻转抛飞,重重撞在草地上,脚爪抽搐,翅膀扑腾,眼见是不活了。
众人大声叫好,就连科汗淮也不禁露出惊诧的神色。拓拔野素无根基,竟然能无师自通,调气发力,一掌击死两只翼鸟龙,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众人正惊佩不已,拓拔野突然身形摇晃,“呀”的一声摔下马去,众人失声惊呼,其中以纤纤的叫声最为响亮。
原来适才这一掌击出,掌风击在翼鸟龙身上,反弹回来激起巨大的气浪,拓拔野强撑了片刻,终究还是平衡不住。拓拔野跳了起来,哈哈大笑,心中欢喜之意难以言表。见又一只翼鸟龙扑来,“呼”的又是一掌拍出,岂料这一掌未能调动真气,眼前一花,衣领突然一紧,被那翼鸟龙抓了起来,凌空飞起,天旋地转,刹那间便冲到了三丈余高处。耳边众人呼声不绝,投鼠忌器,不敢贸然相救,忽然听到科汗淮声音:“拓拔兄弟,双手抓住它的脚爪,气沉丹田,往地上冲落。”
拓拔野猛一吸气,平定住怦怦心跳,双手上探,牢牢抓住那翼鸟龙的双爪,凝神聚气,想着“气沉丹田”四字,周身真气缓缓流转,逐渐汇聚到丹田处。这种感觉奇妙已极,心中惊喜,猛地一沉气,脚下如悬了千钧之物一般,陡然下沉。
那翼鸟龙惊叫声中,几只翼鸟龙展翅飞来,伸喙啄向拓拔野。突然青光四闪,鲜血溅了拓拔野一身,那几只翼鸟龙连叫也来不及叫上一声,便被断浪气旋斩劈成了两半。拓拔野抓住翼鸟龙的双爪,向地上缓缓降落。翼鸟龙双爪踢弹,甩不开他,便用力拍翼,猛地上升了丈余。
拓拔野心中一慌,真气四散,登时又腾云驾雾地被那翼鸟龙向北拖去。蓝天白云摇摇欲坠,大地荒原急速倒退。科汗淮一字字地大声喊道:“小兄弟,你的真气足可控制几十只翼鸟龙,不要着慌。只管聚精会神地调气,将它拖到地面来。”喧沸的众人中,惟有他气定神闲,似乎并不着急出手相助。纤纤大急,拽着科汗淮的衣裳,迭声直叫:“爹爹,你快将他救下来呀。”科汗淮一边挥舞气旋斩,斩杀不断扑来的翼鸟龙,一边昂首眺望,淡淡道:“放心,他自己可以下来。”
纤纤急得泪眼滢滢,跺脚大发娇嗔道:“爹!你瞧他都快变成风筝了,哪会下得来呀!”话音未落,便见拓拔野拽着翼鸟龙缓缓下沉,这回任它如何挣扎,也不能上升分毫,越落越快,终于“通”的一声,连人带鸟,双双摔落在草地上。
纤纤这才放下心来,破涕为笑。众人齐声喝彩。拓拔野将那翼鸟龙朝外一抛,竟将它摔出了六丈有余,骨折而死。十几年来,从未想到自己竟然能有这等惊人之力,拓拔野怔怔地看着自己双手,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迷茫。群雄大振,抖擞精神大战翼鸟龙群。翼龙飞翔,龙马奔腾。断浪气旋斩气势如虹,无可抵挡,也不知杀了多少翼鸟龙。拓拔野初通调息御气之道,虽不能将体内真气的威力发挥至极至,但对付这翼鸟龙兽却已足矣。双掌胡乱挥舞,气浪澎湃,登时击倒了一只又一只扑来的翼鸟龙。心中自得惊喜,比之前些日在玉屏山顶借白衣女子之力击败十四郎,又大大不同。
他体内真气流转,逐渐随心所欲,越使越是顺畅,意到力至,绵绵不绝,打到后来,忍不住仰天长啸。刀光剑影中,只有一人的眼光从使至终,绝无旁顾,只是盯着拓拔野看。那便是纤纤。她坐在科汗淮的身前,目不转睛地瞧着拓拔野,咬着唇,心如鹿撞,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她自小跟着父亲在古浪屿长大,从未见过外人。此次来到中原,拓拔野是她瞧见的第一个年龄相近的男孩。但他又绝不似一个孩子,虽然年仅十四,但聪慧洒脱,颇有豪侠之风,而且俊秀倜傥,笑容可亲,叫人见了忍不住欢喜。不知不觉中,对他便有了亲近之意、记挂之心。
方才瞧见他被翼鸟龙抓至半空,她紧张得连心都要跳出咽喉来,着急害怕,生平从未有过。也是在这一刻,她突然发觉,这认识不过一日的少年竟已在她心中占有颇大的位置。纤纤一抬头,忽然瞧见父亲看着自己,嘴角微笑,脸上登时无缘无故一阵烧烫,又羞又恼,道:“爹,你看什么!”但是却无法将自己的眼光从拓拔野身上移转开去。又过了片刻,翼鸟龙群终于咿呀悲鸣,展翅高飞,向北涌去。遍地堆积的尽是鸟尸,几乎有千余只。群雄欢声高呼,击掌相庆。这时南面的发狂兽群已经奔得颇为近了,蹄声震天动地,嘶吼声、悲鸣声、呼啸声……如波浪相击,嘈杂而又整齐地席卷而来。
尘土弥漫,冲在最前的兽群横跨近六里长,潮水般汹涌滂湃,气势汹汹。群雄高声呼啸,一边拍马北行,一边回头顾望,等候最佳的反击良机。阳光在千里镜上闪烁着眩目的光芒。木面人骑着龙兽,迎风立在南边一座百余米高的山丘上。此处眺望,一览无余,正是指挥作战的绝佳将台。透过长四尺的千里镜,他可以清清楚楚的望见众游侠在荒原上策马奔腾的场景。瞧见众游侠突然放慢速度,闲庭信步般悠然而行,木面人心中疑惑,忖道:“科汗淮,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哼,这次不管你怎生困兽犹斗,也是徒劳了。”千里镜缓缓移动。西侧千里丛林隐隐有尘烟滚动,东侧天壁山峭立绵延,南侧群兽奔腾,如潮汹涌。
脚下山底,更有数千骑兵列队而立,旌旗招展,龙马嘶鸣,只等他一声令下,便群起追击。木面人放下千里镜,低头乜斜着雨师妾,悠然道:“妹子,你说以数万发狂的野兽、两万精锐之师,去围猎这百余乌合之众,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呢?”
雨师妾心中焦急忧虑,脸上却如春花灿烂,格格笑道:“在小小一个驿站,你还抓他们不着。到了这万里荒原之上,哼哼,我倒要睁大眼睛仔细瞧瞧。”木面人左手把玩苍龙角,嘿然不语。天空上传来桀桀叫声,般旄招展翅膀落在地上,伏首道:“所有军队都已奉命集结,各就各位。请主上下令。”木面人淡淡道:“传令,三军合围,抓住瓮中之鳖。”
众游侠正缓步而行,瞧见西北侧数十里外的丛林中忽然尘土飞扬,迷迷蒙蒙中出现了好多旌旗,猎猎招展。隐隐有巨象嘶鸣声。“定是水妖的伏兵。”众人正猜疑,一个眼力甚尖的水族游侠叫道:“他奶奶的,是水妖八大天王!”
拓拔野眯眼望去,阳光之下,许多旌旗上果然写着“八大天王”四个字。烟尘卷舞,蹄声如潮,也不知有多少人马从那里狂奔而来。齐毅见拓拔野不知此人,便稍加解释。
八大天王是水族北海猛犸城的城主,善使丈余长的象牙斩,有万夫不挡之勇。之所以称八大天王,乃是因为身上有八处地方远较常人为大。具体哪些地方那不便一一道来。据说他一只手掌便可盖住狮虎的头部云云。
麾下猛犸军团有“水族第三军团”的美誉。尤其他亲率的八百猛犸骑兵,骁勇骠悍,战无不胜,也是水族历年来与他族交战的精锐之师。但从眼下的烟尘旌旗来看,来者似乎远不止八百骑兵。众人勒马不前,纷纷望向科汗淮。
科汗淮沉吟道:“猛犸军团善于野战,这荒原辽阔,正是他们最为擅长的战场。咱们与他们硬拼,定然不是对手。眼下只有立即掉转方向,冲过兽群,让兽群将猛犸军团冲散。咱们再掉头跟随在兽群的后面……”群雄拍掌称善,笑道:“妙极妙极!借刀杀人。水妖给咱们送来这群开路先锋,怎能不好好利用?”当下群雄掉转马头,用布帛将龙马的眼睛蒙住,策马扬鞭,立在马上呼啸着朝南边疾奔而去。苍龙角急促地吹奏着,兽群如潮,漫野狂奔而来。
大地震动,宏声巨响,诸种野兽发狂嘶吼的声音四面八方地响彻天地。迎面扑来的狂风中,灰蒙蒙的尘土夹带着兽群的腥臭气息,仿佛海浪般将他们吞没卷溺。群雄斗志昂扬,呼啸着拔刀疾行。拓拔野感到周身热血都已沸腾,一齐涌将到头部来,大声长啸。但在这一片轰鸣声中,连自己的叫声都听不见了,耳边轰隆作响,转瞬间已经被尘烟吞没。
隐隐约约瞧见,纤纤从前面回过头来,一双明亮的大眼正瞬也不瞬地凝望着他。木面人透过千里镜望去,瞧见众游侠突然勒马掉头,排成蛇形长队,利箭一般射向数万兽群,大吃一惊,忍不住“咦”了一声。他原想以兽群逼迫游侠北行,再以猛犸军团等万余精兵迎头痛击,将彼等一举歼灭。岂料这行人竟然掉头冲向兽群,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虽然心中不信他们能冲透发狂兽群的冲击包围,但万一被他们奏效,全盘计划势必落空。科汗淮果然胆大心细,擅出奇兵。不但修为卓绝,更是难得的将才。难怪当年被誉为“大荒五十年后第一人”。倘若今日让他逃脱,必是极大的祸患!
木面人心中震动,挥舞令旗,山下数千精兵在科沙度等人的率领下,策马疾奔,朝北冲去。雨师妾此时已经能微微动弹,但浑身乏力,仍无法抢回苍龙角,瞧那木面人失声惊呼,挥动令旗,知道事态必有变化,当下取过千里镜,勉力坐直,举镜远眺。但见万里荒原,尘烟滚滚,一行百余人正风驰电掣向南疾奔。西北部万余骑兵冲出丛林,向南狂飙挺进,影影绰绰看见猛犸大象,旌旗如林。向南望去,数万兽群,密如蚂蚁,翻卷如潮,黑压压地急速移动,眼看着便要与那行人交接。雨师妾心急如焚,四下搜索,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半立于龙马背上,衣袂飘飞,神采飞扬,不是拓拔野又是谁?欢喜、难过、担忧……突然一齐涌上心头,不能自抑,俏脸玉箸纵横,却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低声道:“小傻蛋,不知天高地厚。生死关头,还这般威风么?”拓拔野生平从未见过这等壮观场面,几日前在东始山上观眺群兽狂奔,已觉惊心动魄,但比之今日身处其中,又不能同日而语。漫天席地的烟尘将碧空丽日遮得昏黄一片,耳边什么声音也听不清,只觉得山崩地裂,有如几万个锣鼓、号角一齐奏响。
前方兽群巨浪般层层涌近,依稀瞧见不少猛兽力竭倒地,被万千蹄掌践踏而死。巨象、狮虎、犀兕、龙兽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澎湃如潮,转眼即将淹没群雄。科汗淮立身大呼:“大伙儿排成六人一列,跟在我的后面。兵器全部朝外,火族的朋友在最外面,点起三昧真火。”字字清晰可闻。众人齐声得令,迅速变阵,狂风般挺进。科汗淮右臂陡然高举,“嗤”的一声,青气回旋,光芒吞吐,断浪气旋斩再次出鞘。他猛然大喝一声,右臂正劈前方。
断浪气旋斩暴增至七丈余长,当空掀起狂飙巨浪,迎头斩入奔在最前的兽群之中。“砰”然巨响,仿佛海潮中突然掀起巨浪,十余只巨兽顿时被气旋斩劈成几段,飞至半空,血雾弥漫。兽群大乱,惊嘶声中,纷纷向两侧翻涌奔逃。两翼兽群自相践踏,悲鸣嘶吼,景象惨烈。科汗淮气旋斩大开大合,光芒万丈,刹那间杀便开一条血路,带着群雄冲入茫茫兽群之中。两百里以外的山丘上,木面人望着科汗淮带领群雄在兽群内左冲右突,所向披靡,瞧得目瞪口呆,极为惊异,一时间竟连苍龙角都忘了吹奏。如潮的兽群竟被科汗淮如此轻而易举地切入,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雨师妾格格笑得花枝乱颤,道:“哎哟,这便是你的天罗地网么?我瞧也不怎么结实嘛,被乌合之众一冲就破。”木面人不搭理她,举起苍龙角继续呜呜咽咽的吹将起来。雨师妾吃吃笑道:“你吹得这是什么号?吃喜酒,迎新娘么?”
那木面人虽然真气极强,但对于吹号御兽却是一知半解,仅能以这苍龙角的恐怖叫声逼得群兽发狂,没命地狂奔,但如何分解调度,转向合围,乃至进行诸多阵势上的变化,那便一窍不通了。
倘若是由雨师妾吹这苍龙角,众游侠纵有通天之能,也决无可能从这数万兽群的重围中逃离而出。木面人熟知雨师妾性情,那群人中,一个是青梅竹马,一个是她的情之所系,要让她吹这苍龙角,她便是死了也不愿意。要真把这苍龙角给了她,她定然立即驱散兽群,让他们逃个干干净净。
当下不管她如何冷嘲热讽,只是不理,气运丹田,御兽狂奔,冀望能将众游侠踩死于乱蹄之下。雨师妾举着千里镜眺望,芳心乱跳,极是紧张,脸上却语笑嫣然,极尽挖苦嘲笑之能事。
兽群狂奔,众游侠如同一叶扁舟在万里怒浪中跌宕沉浮,迎风破浪。科汗淮的断浪气旋斩狂飙般将众兽分离,所到之处,兽惊如狂,死伤无数。
两翼三昧真火熊熊燃烧,将狂奔而过的猛兽隔离于数尺之外。拓拔野被众人护在中心,但他时而昂首长啸,时而挥掌,将斜冲而至的猛兽轰然击退,气浪竟颇为惊人。雨师妾又惊又喜,难道他已经学会调息御气的方法了吗?拓拔野策马飞驰,两侧狂风凛冽,腥臭逼人。群雄仿佛掉进风暴中的大海,在惊涛骇浪中逆风奋进。
举目望去,尽是各种怪兽闪电般掠过,在咫尺之距交错。那尖锐的苍龙号角越来越激越,群雄中不少人不得不撕下布帛塞住耳朵。兽群越加发狂,咆哮着自相践踏、撕咬相斗。无数的野兽或力竭倒地,或被撞飞跌倒,瞬息间便被身后涌来的兽群踩成肉泥。猛犸群呼啸而过,几只野猪突然被高高抛起,从众人头顶越过。
顷刻间又有几只猛兽被挑起掷出,一只巨大的狮子重重撞入游侠队中,登时将边侧火族游侠手中的三昧火炬撞飞,狮子继续撞来,被两个游侠的长枪猛然刺穿身体,悬挂半空。既而奔来的数十只象鼻龙兽比那猛犸还要狂烈,长鼻卷舞,接二连三将前面的野兽抛出,四下散落。
两只獠牙虎当空摔落,径直向拓拔野撞来。拓拔野运气挥掌,掌风到处,将其击飞。群雄刀剑挥舞,护住上空,一会儿功夫,又挑飞了十数只落下的猛兽。突然众人惊声长呼,左前方三只丈余高的象鼻龙兽受惊转向,并肩狂奔,巨掌扬舞,向他们疾冲过来。
科汗淮冲在前面,气旋斩正挥斩正前方的那几只巨型猛犸,一时间竟没有瞧见。 几个木族游侠挺起长枪,猛然刺去,象鼻龙兽来势极猛,兼之皮糙肉厚,奋力刺出的长枪不能伤它分毫,倒险些将游侠震落马下。一枝长枪扎在龙兽肚子上,来回摇荡,另外两枝嘎然断折。
象鼻龙兽狂吼声中,长鼻猛抽而来,立时将一个游侠拦腰卷住,眼看便要抽离甩出。
拓拔野大喝一声,不顾一切的从马背上越起,右手拔出无锋断剑,奋力斩下。亮光一闪,两尺余粗的象鼻竟被硬生生砍断。那游侠惊魂未定,耳边听到断鼻龙兽的痛吼,另外两只象鼻龙兽已咆哮着撞了上来。拓拔野从半空摔下,被两个游侠抄个正着。
眼见情势危急,拓拔野大声道:“将我抛起来!”两人将他望前抛出,身在半空,拓拔野暗暗道:“上苍助我!”蓦地御气游走,内息流转,刹那间将浑然真气引至掌心,“呼”的一掌朝那象鼻龙兽拍去。掌风凛冽,如狂飙忽起,三昧真火摇曳中,那两只象鼻龙兽被迎面撞个正着,竟硬生生地朝后退去,蹄掌在地上拖出几道深深的印痕。
后面的猛犸群狂奔上前,长长的獠牙正好扎入那象鼻龙兽的腹中,象鼻龙兽嘶声痛吼,侧身翻倒,又被兽群潮水般踏过,登时殒命。拓拔野自半空落下,正好骑在一名游侠的龙马上。众人击掌叫好。突然脚下一震,龙马嘶鸣,绊到几具野兽尸身上,翻身摔倒,又将两人高高抛起。黄土飞扬,两人身在半空,轰隆声中,听到咿呀怪叫,几只巨型兀鸟拍翼飞来,猛地将两人抓起,朝北飞去。
拓拔野反手一剑将那兀鸟双脚斩断,又猛地一掌将另一只兀鸟打落下去。他这剑术、掌法虽然胡乱使出,全无章法,但真气浩然,力道惊人,竟是不可抵挡。群雄将二人接住,欢声长呼。经此混乱,拓拔野心中大定,自信更是成倍增长。虽然周侧万兽狂奔,惊天动地,但已不如起初那般扰乱心境。浑身热血沸腾,沉浸于兴奋与狂喜之中。想当年连一只野驴都不能奈何,被它抛得满地打滚,今日挥洒如意,斩杀翼鸟龙,击退象鼻兽,万兽群中高歌猛进,风光之极。两百里外,有一人比他还要欢喜。
雨师妾放下千里镜,笑靥如花,仰头望着木面人,叹了口气,缓慢而骄傲地说道:“你瞧见了么?那个少年便是我喜欢的小流浪汉。他的名字叫做拓拔野,你可千万别忘啦。因为过不了多久,这个名字就要传遍整个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