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世间有个人同自己笔迹相似,且感怀悲痛时,心境都这么接近,她还是想去认识认识的。
看完这张,她余光瞥向下一张。
同样的字迹,让她有种恍然出神的感觉。
犹如漫长的岁月停滞于此,这一张,那每一个字,都与自己极为相似,甚至是相似极了。
她抚摸着,窗外繁花不歇,投影一遍遍落在她的身上。
“否极泰来送女去,逆流溯游不见归。好景不长,忆悠悠,故人依旧……”
沈淑昭怔怔着念出来,还未念完后半段,就听门外发出声响。
玉帘碰声,有人影愣在前方。
她回过头去,然后绽放久候佳人的笑颜:“你来了。”
立于门前的卫央仿佛被触雷般久不能动,听到这样隔绝几世的熟悉句子,是怎样的心情,激动了吗?忆起何事吗?但当她看着沈淑昭走过来,是如此未经风雨的娴雅,轻松,不携片粒深重的污泥。
烟花之下,她的容颜依旧。
一双剪瞳,盈盈秋水,温柔得仿若初见。
那些与前世的不悦回忆统统烟消云散。
她没变,不曾被血雾笼罩,悬崖绝别。
再不是随泪无声落下,心灰意冷的眼神。
可是那样失望的眼神里,仍是爱意无限,自己难道不知吗?
知道,一切都知。
只是,仅有爱又有何用,没有保护你的力量,终究只能永远失去了你。
面前双影重叠,光影明灭,直至坍缩于一人身上。
看着这一切,卫央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但她也并未有过后退的念头。
沈淑昭不知,她迎过来时面前的人经受了多少痛彻心骨的回忆折磨,她看着她奇怪的模样,隐约担忧问道:“你还好吗?怎这样看着我。”
卫央这才连忙垂首假意清咳了几声,沈淑昭见她似染了风寒,便不再多想。她忙过来取下自己的缎绣大氅衣为其披上,并且有些责备,“穿得这么少,回宫时不受冻才见怪。虽今年除夕未落雪,可你也不许不披氅衣。来,让我看看,你哪里不适?”
她把手放在卫央的美人尖上,亲身试探着体温。
可如她意料,冷冷的,没有温度。
“你……”
话未说完,她就被一把抱住。
抱得很紧,头抵在她的肩上,手伸进她的青丝里。
突如其来的相拥尽管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可卫央抱着她,感觉好极了,她舍不得离开。
“我来了。”耳畔是呢喃细语。
“嗯,回来就好。”她回搂,怀中之人冷香幽幽,她闻着甚熟稔,甚心安。
在那之后,沈淑昭把太后下厨的糕食拿出来,放在圆桌上,变得有些冷了,于是卫央又命人去厨里重新热了番。
热气腾腾端出来时,色香诱人。
坐于临窗的椅上,沈淑昭品着盘内的灯盏糕,同时去看天上宫外放的的烟花。
此时,她什么都未多想。
只是那什么都不知的姿态,更叫人心怜。
用完膳,沈淑昭把自己从宫内带来的酒端出,轻倒彼此樽内。
很快酒喝了底,不是甚烈酒,所以她没有醉。
只是脸有些泛红,意识朦胧,但还是属清醒的。
末了,她总算想起来什么,有件事给忘了。
“对了――”她衬着手在桌边,含糊地问道:“你那些陈放的旧宣纸,有几张不似你写的,其中写有‘未道签语已定今生,二载久别’的那张纸,我见他写得凄楚,心中不免悲凉,他究竟为何会写出如此的句子?”
“她是一位故人。”
“他现可在京城?”
“不在了。”
“去别的去处了吗。”
“没有。她死了。”
沈淑昭顿时讪讪,醉意立刻退去,她竟这样冲动问了这件事,若是平白无故唤起卫央的伤心事可怎好?这下好光景都没了,她觉十分过意不去,但随卫央的话,再想之那人书写时的心情,仿佛能够体谅一般,“真可惜。”
卫央却摇头,“我已经能接受此事。”
“故人逝去,阴阳两隔;逝者之幸,生者之痛。我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可也能体会。”
“嗯。”卫央看着她,看着她眼睛深处。“我不会让你经历。”
那般郑重,沈淑昭被这股认真怔住了。
从桌的对面伸过一纤纤玉手,慢慢放在她的手背上,然后,牢牢握紧。
此时窗外,烟花声不停于耳。
“淑昭。”
紧接着,听见这句话:
“我要与你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