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烧掉?我急得七窍生烟,又无法阻止,正不知如何是好,覃瓶儿着急地说:“安叔,你在干什么?你想把他烧掉?那怎么能把他的魂招回来呢?”就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难道寄爷不懂?
“招魂?用稻草招魂?——安哥,你脑壳搭铁了嗦?你这一把他烧掉,他不真正成了肉包子打花儿——有去无回吗?”满鸟鸟猛地跳起来,扯住寄爷的手膀说。
“少呀啰嗦,”寄爷唱道,“赶紧搓呀草绳……”
我在那层“纸”后面气得直想咬寄爷几口。这老家伙一进这个地方,就没正经说过话,不管形势急不急,总是以一种古里古怪的唱腔来表达自己的意思,真不知他为什么如此,再这样继续神神叨叨唱下去,我回去怎么向我寄娘交待哟?
好在他的腔调虽然古怪,意思表达得倒还清楚。我此时听明白他在吩咐满鸟鸟用稻草搓几根草绳。那……搓绳子干什么呢?
满鸟鸟听寄爷的语气不耐烦,而且很着急,倒也不敢怠慢,往手心呸呸吐了两泡口水,从我肉身上扯起几根稻草,将稻草一头一屁股压在地上,双手交替搓动,很快就搓成一根差强人意的草绳。在这个过程中,寄爷用稻草把我的肉身从头到脚包好,接过满鸟鸟搓成的绳子在包着稻草的肉身上胡乱缠了几圈,我的肉身转眼间变成一条毛毛叉叉的草龙。
覃瓶儿静静站在旁边,不敢出言相询。花儿这伙计偏着脑袋看寄爷忙碌,居然表现出好奇的神态,一声不吭。
在那层“纸”后面的我,看着黑白分明的三人一狗和地上那具捆着稻草的肉身,满脑子想着寄爷接下来还会整出什么“日古子”事情。这老家伙不但说话变成唱腔,行动举止也异于常人。难道这新生代的土家梯玛正在把这传统职业的神秘莫测发扬光大?
寄爷把肉身捆好,从随身携带的一个蛇皮口袋摸出一把香,一根根插在草龙上。那条草龙就像一条长满白毛的毛毛虫。“把香点啊燃,”寄爷唱着吩咐满鸟鸟。
“安哥,这不是草把龙吗?”满鸟鸟边掏火机边对寄爷说。
听满鸟鸟一口叫出“草把龙”,我才突然记起,我肉身此时的形状确实和早期土家人用来在田间驱逐病虫害的草把龙极为相似。草把龙旧时也称“青苗灯”,用稻草扎成,龙身上插满香,黑夜点燃香,三五个农民举着它在田间敲锣打鼓,奔跑舞动,远远望去,香头点点,幻影重重,就像一条飘忽的龙。草把龙是土家人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用来驱逐稻瘟病的一种工具,因此也叫“瘟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