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缰绳,座下骏马嘶鸣一声,扬蹄飞奔,身影也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快马奔行了一阵,安藏赶上了萧镜之三人,隐隐听见前方人声鼎沸,四人均能想象中那种人山人海的场景,都颇为振奋,但步伐反倒慢了下来。相隔十数个街口,外围受道佛大会和大雪影响,店铺停业,街巷无人,但这边却是异常热闹,大都豪华的酒楼商铺、瓦子勾栏也大多是聚集此地。
再往前走了一阵,四人面前豁然开朗,目光所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一望无际。两旁四五层高的酒楼楚馆,每层都有人头探出。似乎全大都的人都汇集在这里一样,光那股人群腾起的热气传来,就足以让人忘记这是冬天了。三教九流、俊丑妍媸混成人山人海,摩肩继踵,难以详叙。人群中心位置,平地高出一块超级巨大的石台,石台长宽数百余丈,四四方方堪比广场,周边石栏围绕,四角各两个圆柱如擎天巨柱般直贯云霄。
石栏内外戒备森严,甲兵林立。中心台上华盖如云,旌旗猎猎,隐然可见身穿华服的王侯将相们列坐周围,一僧一道站在平台正中央。巨大平台隐隐然被什么东西罩住一般,纷飞白雪落在平台上空十几丈处便消融无形,台上时不时有霞光霓彩流离飞舞,仿佛天上人间。
密密麻麻的人头让萧镜之看得眼花,他道:“我的天,我还不如站在家里屋顶往这瞅呢,也不知这些人在下边看什么。”
耶律庚辰和郭天仪深有同感,郭天仪从马上探起身子往里瞅了瞅,还指望能有个贵族通道之类的。看了片刻,颓然道:“得了,看这架势,就算皇帝陛下想从中心台出来,也得找怯薛军费一番功夫。”
耶律庚辰只是轻轻皱了下眉头,转头看向安藏。
安藏挺胸笑道:“诸位贤弟放心,无的放矢的事情,为兄做不出来。跟我来吧!”拍马先走。
三人一喜,紧跟而上。郭天仪不忘讥讽一句:“这里面你牙齿最嫩,屁为兄。”
安藏乜斜了他一眼,悠然道:“我这次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你一般见识。”
郭天仪恨得牙根痒痒,但也知道论口舌之利,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索性不再说话。
四人骑马避开人群,安藏带着三人左拐右拐,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又往前走了没几步,萧镜之“哎呀”一声,拍手道:“我知道要去哪里了。”
郭天仪奇怪道:“去哪里?”
萧镜之嘻嘻一笑道:“烟柳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
郭天仪一怔,还没细想,耶律庚辰却变色道:“安藏,你这是要带我们去青楼吗?”
萧镜之见他脸色严肃,心中忽然想起来,耶律庚辰虽是契丹人,但家学严谨,为人方正,从不出入秦楼楚馆,妓院这种地方,敬而远之尚嫌不及,又岂会送身上门?
安藏俨然不以为意,随口一笑道:“正是。”
郭天仪明白过来,也是不悦,道:“‘肮脏下流之地,虚与委蛇之乡’,去那里干吗?“
萧镜之嘿嘿道:“安藏去是为了看他的一个老相好,我们去是为了借他老相好的闺房一用,登高望远,能够得着扫一眼天圣女。”
郭天仪和耶律庚辰对望一眼,颇为犹豫。安藏淡淡道:“没有哪个女子愿意流连红尘,若不是情非得已,那就是另有苦衷。南齐有西泠苏小小,赵宋有汴京李师师,均是千古奇女子,我看她们,比历代的大多数贵妃公主,都好得多。”说罢,头也不回,骑马快速前进。
郭天仪两人一时无言,萧镜之笑道:“这小子总算说了点人话。”也不理他二人,紧步跟上。
耶律庚辰轻叹口气,跟了上去。郭天仪犹豫片刻,暗自劝慰了自己一句“也罢,事急从权”,也策马追了上去。
见他两人跟来,萧镜之放缓速度,用颇为老道的语气跟他俩道:“烟花之地,多出美人。涂脂抹粉,争妍卖笑,用皮肉生意挣石子儿碎银,那是下等女子所为;上等女子天生丽质,从小被买到瓦市,受老鸨馆主调教,琴棋书画、诗词歌舞、戏曲杂剧,无所不通。单单弹琴一曲,就博得无数权贵的一掷千金。至于一亲香泽,那更是难如登天。“
耶律庚辰满脸不可思议,疑惑道:“这世上真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妓·女不成?”
萧镜之笑道:“你俩只顾修行学习,不问风月,实在有愧于你俩的青春年华和潘安玉貌。大元不论,这大都的风尘女子成千上万,起码有五个女人如天上明月一般,可望而不可即,寻常人想见一眼都难。”
郭天仪忍不住道:“哪五个?”
见萧镜之笑而不语,郭天仪醒悟过来,脸颊一热,尴尬道:“只是随口问问。”
萧镜之哈哈一笑,正要回答,却听安藏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兄弟们,我们到了,下马吧。”
萧镜之笑道:“其中之一,已经近在咫尺了。”
安藏四人在一处宅门前下马,郭天仪抬头一看,只见门楼低矮,黑色的门扇古旧斑驳,带有莫名的颓圮荒废之意,门柱下方歪着一头残旧缺腿的石狮子。
萧镜之见他眼中惊疑,解释道:“这是侧门,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郭天仪暗想:“鬼才信你,定是三流妓院,连整治门面的钱都没有。”不过嘴上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
萧镜之隐约猜到他的想法,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安藏正欲上前敲门,门扇已然吱呀打开,一个热情的声音笑道:“安藏少爷,您总算来了,楼上的那位姑娘已经恭候多时了。”
迎面是一个杂役打扮的青年男子,低头哈腰,面带笑意。安藏笑道:“知道了,你把这几匹马牵到后边吧,我这就去给她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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