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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浮沉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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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流火一过,八月秋风渐起,眼见着那心宿星慢慢的西去了,天气也逐渐凉快了起来。坐在大槐树下,手里拿着团扇轻轻的摇着,骆相宜觉得心里头凉爽一片。头顶上有树叶旋着身子飘落下来,轻轻坠落在她的脚边,她弯腰将那微黄的树叶捡了起来,出神的看了一阵子,这才摇了摇头道:“毕竟是老了。”

    刘妈妈从外头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骆相宜抬起眼来望了望她:“怎么样?事情都办妥当了没有?”

    “奶奶,我照你的吩咐去做了,可是……”刘妈妈哭丧着脸,似乎有些惴惴不安:“你都考虑好没有?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情一做下来,你可再也回不了这个屋子了。”

    骆相宜轻蔑的笑了笑,望了望简陋的后院,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妈妈,你觉得这个屋子还有什么好留恋的不成?即便不能如愿以偿,咱们出去随便找些什么事情做,也胜过守着这块木头要好。”

    刘妈妈垂手不语,心里却在犯嘀咕,自家奶奶这种做法完全是背水一战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妈妈,你不用担心。”骆相宜笑了笑:“你还记得两个月前我要你放出风声的事情吗?还不是要为明日的事儿打埋伏的?娇红在国子监里跟容他的长随打听过,他们两人曾经为这事情拌了嘴儿,那也就是说嘉懋知道他那位夫人是晓得我的存在。”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那支水晶玳瑁簪子,骆相宜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容来:“是时候来收场了。”

    京城朱雀街有家风雅茶楼,不算特别高档,但也装修得颇为别致,出入这里的人多半是些士绅。这天下午,约莫申时,从外边进来了一个年轻妇人,身后带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店伙计见她穿着打扮很是清雅,生得又十分貌美,赶紧走上来招呼:“请问是约了人还是自己坐?”

    那年轻妇人微微点头:“有人约我过来,可是现儿还没见着他人,先到外头大堂里给我清张桌子出来,我带着丫鬟到这里等一会。”

    店伙计弯腰打拱的将她们引到靠窗户的桌子旁边,娇红很兴奋的坐在了骆相宜的旁边,往周围到处看了看,好奇的问骆相宜:“奶奶,究竟是谁约了你过来?”

    骆相宜没有说话,眼睛望着茶盏里袅袅升起的水雾,今日她破釜沉舟,务必要一击得中,自己先脱了这个牢笼,这才好慢慢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水雾里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茧绸衣裳的人影,正在往她这边桌子凑了过来,骆相宜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那枚棋子要上场了。

    “这位小娘子,你可是在等我?”轻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骆相宜没有抬头,继续低垂着头,一双眼眸盯住正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你这人真的好生无礼,怎么敢这样和我家奶奶说话!”娇红愤愤不平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那个浮浪子弟:“我们家奶奶,可是国子监李大人的夫人,怎能容你戏弄!”

    “哟,国子监李大人?现儿的祭酒大人好像不姓李罢?”那鼠目獐脑的男子咧嘴笑了起来:“你们家老爷,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助教或者博士罢?也好意思说是大人?京城里没有正四品的官身都不好意思自称大人,偏偏你这丫鬟就胡乱吹嘘了起来。”

    娇红被那男子说得无言以对,只是恨恨的瞧着他,鼓着嘴巴一肚子气。

    “娇红,坐下来,不用搭理他。”骆相宜轻轻的说了一声,虽然她花钱请这男子来演戏,可她却还是不想让那李夫子听见这样的话,恐怕他心里会有些不舒服。

    “哟,小娘子可生得真俊,你这般爱惜你的丫鬟,可不可以爱惜我?”那男子笑着凑了过来,大大咧咧的在骆相宜对面坐了下来,一双眼睛盯住骆相宜不放:“小娘子,一个人孤孤单单坐着,不如本大爷来陪你喝一杯如何?”

    说完这话,不等骆相宜开口,竟然径自去取她手中的茶盏,这事忽然门口传来一声怒喝:“无耻□□,胆敢背着我在这里与旁人幽会!”

    骆相宜心中高兴,李夫子总算来了,她真是腻烦与对面这鼠目獐脑的男子坐到一处了。她心里一直盼望着李夫子出现,总算是老天听着她的呼唤,把他送到了这里。只是她脸上却不能显露半点兴奋的神色,装出一副瑟瑟可怜的模样,往墙角缩了缩:“夫君,我不是在和他幽会,是他自己坐过来的。”

    旁人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拉住欲冲上前的李夫子:“这位老爷别生气,你们家娘子确实没有和他在幽会,是这浮浪子弟自己凑上去的。”

    李夫子的脸气得通红,指着骆相宜道:“什么叫他自己坐过来的?分明就是你和他约好在这里见面,偏偏装出凑巧遇上的样子来,你当我眼睛是瞎的不成?”

    娇红在旁边眼睛转了转,瞧着李夫子那神色,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点点希望:“老爷,奶奶是接了别人的一封信才带着奴婢出来的,我瞧老爷猜得没错,定然是有旁人约了奶奶出来在茶馆相会的。”

    “你瞧瞧,你瞧瞧!”李夫子的手指都在发抖:“你自己的贴身丫鬟都这么说,你还有什么话可辩驳的?”

    骆相宜抬头望着李夫子,眼泪都似乎要流了出来:“夫君,你便不相信我不成?这娇红,分明就是对老爷你起了心思,这才故意诋毁我,相宜发誓,绝没有这样的事情!”

    李夫子惊讶的看了娇红一样,心里有些高兴,没想到这水灵灵的小丫头还能看上自己,可比她那个主子有眼光多了。“哼,你休得狡辩,你这无耻妇人,简直是丢了我们李家的脸!”李夫子一想着别人送来的那封信便觉得气恼不看,上边可想得清清楚楚,有人约会他的娘子在风雅楼,现在证据确凿,难道还能赖过去?

    “你这败坏门风的女子,我今日便要休了你!”李夫子扭头大喊了一句:“掌柜,拿笔墨纸张过来!”

    旁边的人听了都脸上转了颜色,这休妻怎么能如此草率?于是皆拉着李夫子开导他:“男人不绿帽,媳妇乃无盐。你这娘子生得美貌才会有人喜欢,况且这位爷真是刚刚才凑上来的,与你家娘子无关。”

    听到这话,李夫子忽然想起了和骆相宜刚刚成亲的时候,庙前街的闲汉们说:“那顶绿帽子恐怕离你越来越近了”,现儿没想到竟然成真了!瞧着骆相宜一双妩媚的眼睛,又想着自己无福消受,还不知道她暗地里勾结了哪些人呢,当即便火冒三丈,冲着几个来做和事佬的人直着脖子喊道:“这是我的家事,与你们何干!掌柜的,我给你一两银子,快些将笔墨纸砚送上来!”

    骆相宜心中暗自得意,可眼里依旧是泪水涟涟,颤着声音喊道:“夫君,你难道就这么狠心……”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拭泪,哭得如梨花带雨一般,楚楚可怜。

    众人见李夫子伏在桌子上奋力写着休书,再看看那边哭得眼泪汪汪的骆相宜,不由得一个个摇头嗟叹,可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旁人的家事,他们也没办法管。

    李夫子拿着笔,一边写,口中一边念念有词,好像在力求韵律合拍一般,大约一刻钟,那休书便写好了。他拿着休书得意洋洋的念了一遍,那休书真是好文采,用的是四六体,起承转合用得老到,洋洋洒洒的写了三页,众人听着他虽然念得抑扬顿挫,可却因着李夫子的广陵口音,究竟没听得太清楚,只赞了一句:“好文采!”

    李夫子轻蔑的将休书扔给了骆相宜:“你带着陪嫁和丫鬟婆子速速离开!”

    “老爷!”娇红有些慌张,她出卖了骆相宜,可现在李夫子要将她一道赶走,这可怎生是好?骆相宜肯定会报复她。

    “娇红嘛,我就不带走了,你还是自己留着享用罢,不过也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能够享用呢!”骆相宜轻蔑的望了娇红一眼,这吃里扒外的丫头,一心想着要爬床呢,可李夫子那床,爬上去与不爬上去,难道有什么区别?她手里拿着那份休书,一颗心总算是放回到了肚子里边,第一步总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便要准备走第二步了。

    回到李夫子宅子里边,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刘妈妈见骆相宜回来,赶紧去喊了辆马车,拉着箱笼便离开了那条小巷子,慢慢的走到了主街上头。

    “妈妈,你赶紧喊辆马车送你去国子监,到了那里应该刚刚好快散学。你瞧着容府的马车,守在那里。”骆相宜拿了一小块碎银子放到刘妈妈手里:“我在北城门那处等你。”停了停,骆相宜望着刘妈妈道:“妈妈可认得容府的马车?”

    刘妈妈接了银子跳下车去:“怎么不认得?我都盯过多少次了!”

    骆相宜朝那赶马车的人吩咐了一声:“劳烦大叔替我赶到北城门那边,我给你一两银子,容我在上边坐着等到我这贴身妈妈回来。”

    那赶马车的听说能挣到一两银子,不由得咧嘴一笑:“好咧,随便你坐多长时间都行,这一两银子包我这马车一天都可以了,何况只要坐着等人。”

    骆相宜静静的坐在那里,手心里捏着那份休书,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又有一丝丝希望,她的前半辈子全部被骆夫人给毁了,后半辈子要自己尽力争取才是。“嘉懋。”她轻轻的喊出了这个名字,心里忽然间就充满了勇气:“嘉懋,嘉懋。”她将脸孔藏在了掌心里,眼泪从指缝里蔓延开来,沾到了嘴角,用舌头舔了下,咸涩的感觉扩散到了全身。

    “相宜,相宜!”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在她等得心急如焚的时候,马车外边响起了一个焦急的声音,骆相宜心里蓦然放松下来,是嘉懋来了。

    马车的帘幕被人掀了起来,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骆相宜的眼泪顷刻间如雨般掉落下来:“嘉懋。”她刚刚哽咽着喊出了这个名字,手忽然就落到了一只温暖的手掌里边:“相宜,你别哭,有我在呢。”

    她全身都是软绵绵的,在嘉懋和刘妈妈的帮助下才出了马车,嘉懋让长随将骆相宜的箱笼搬到了自己马车上,然后叫车夫赶着马车慢慢的往前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那贴身妈妈刚刚来说你被李夫子休了,连人带箱笼的赶了出来,我还不相信,现儿一看却又是真有其事,究竟是因为什么?”

    骆相宜倚靠在容家宽敞舒适的马车里边,用帕子将眼泪擦了擦,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今日下午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是用你的口气写的,约我去风雅茶楼见面。我见是你的落款,也不疑有他,便带着娇红那丫头去了。结果刚刚去茶馆就来了个浪荡子来调戏我,这时李夫子来了,指着我说我在与旁人幽会,不由我分辩便给了我一纸休书。”说到此处,骆相宜的眼泪又簌簌的流了出来:“我想来想去,京城再也不认识旁人,只能打发刘妈妈去找你了。”

    “有人用我的口气写信约你?”嘉懋皱起了眉头:“刚刚去茶馆便被李夫子捉住?这分明是一个圈套!那封信呢?我来看看笔迹!”

    骆相宜听了一愣,心里头有些紧张,但她很快急中生智:“我那丫头娇红有心爬床,拿了那信去讨好李夫子,现在这信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嘉懋咬了咬牙道:“也罢,那信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差别,不消说定然是她做下的手脚!”

    “她?她是谁?”骆相宜可怜兮兮的抬起了头,眼睛里水雾氤氲:“这人为何要设计害我?我都只在自家宅子里转来转去,外边根本都不认识什么人,也没有和别人结下仇怨,是谁如此痛恨我,非得置我于无处可去的境地呢?”

    嘉懋满脸惭愧的颜色:“我知道是谁……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骆相宜惊骇的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难道是容大奶奶设计暗害我的?”她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不可能,她怎么会来害我?她难道查到以前咱们的事情了?可那时候与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早就没有联系了。”

    嘉懋的手紧紧的抠住马车坐垫,心里愤怒万分,真想马上冲回府里去好好痛骂一顿薛莲清,可目前当务之急是要将骆相宜安顿好。他掀开帘子朝前边吩咐:“去最近的一家牙行,先去找一幢小宅子。”

    只要有了银子便好办事,那牙子见着马车就知道这主人有身份,赶紧热络的带着他们去找了幢宅子,照着嘉懋说的,在一处僻静的胡同里边,三进屋子带个小园子。嘉懋瞧着满意,当下便写了契书:“先租几个月,住着合适再买。”

    牙子瞧着嘉懋身边站着的骆相宜,心里自以为明白了他们的身份,指不定是哪些大户人家私奔的少爷小姐呢,这宅子因着位置不好,一直卖不出去,主家前不久也改了口说有人租赁也愿意,今日可刚刚好遇着需要的人了。

    把契书签了,上边落款是刘妈妈的名字,牙子拿了契书笑得满面春风:“这位少爷,住着合适记得过来改契,索性买下来给这位小姐便是。”

    嘉懋被他说得红了一张脸,偷眼看了看骆相宜,就见她怯生生的捻着衣角站在一旁,就如弱柳扶风,仿佛遇着大些的风,便能被风刮走一般。多年前她被弟弟妹妹欺负的那场景又出现在眼前,不由得生了几分怜惜之情:“相宜,你先进去将就住下罢,明日我再去牙行替你买两个丫鬟来服侍你。”

    骆相宜本以为嘉懋要将自己送进宅子里边去,自己还可以顺便与他叙叙旧情,没想到他竟然便要走开,心中一酸,泪眼汪汪的望着嘉懋道:“你难道不进来坐坐?”

    嘉懋瞧着骆相宜的泪眼,不免有些怜惜,可想着天色渐晚,自己该要回家了,于是对她摇了摇头:“明日我再来看你,你先好好歇息着。你放心罢,我会回去与你讨个公道的。”

    骆相宜一张脸变得雪白,睁大了眼睛望着嘉懋,不住的摇着头:“嘉懋,你别去问她了,不要为了我与她争吵,伤了你们夫妻间的和气。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她低声道:“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心安了。”

    “相宜,你实在心肠太好了。”嘉懋心疼的看着骆相宜红肿的眼睛:“你别管了,我非得为你去讨个公道。”

    骆相宜失神的摇了摇头,声音里边充满了委屈:“你没有抓住一点把柄便与她争吵,她矢口否认,你又能如何?反倒会因着我的这事儿伤了父亲感情。再者,你也不是不知道李夫子的性格,他为人迂腐,也断断乎不会听了你的话便将休书收了回去。”骆相宜扶着刘妈妈的手站在宅子门口,一双妙目里全是盈盈泪光:“嘉懋,不值得,你还是别提这事儿了。”

    嘉懋瞧着骆相宜那模样,心里头实在难受,他不敢再看她泪水盈盈的模样,转脸攀上了马车,掀开帘幕恋恋不舍的看着骆相宜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回到容府,嘉懋下了马车便抬脚往府里头走,想了想又回过头来叮嘱那长随与马车夫道:“今天的事儿,有关于骆小姐的名声,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边说,听到没有?”

    那长随与马车夫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大爷,我们知道该怎么样做,绝不会将这件事儿说出去的。”

    “哼,还不是你这个嘴碎的,跟奶奶的丫鬟说起我派你去送节礼的事儿,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日这事情了。”嘉懋狠狠的盯了那长随一眼:“长点记性,一句话都不能说,若是有人知道我替骆小姐找宅子这事儿,我非好好整治你不可!”

    长随苦着脸道:“上回那事儿,好像不是我说的……”见嘉懋瞪着他,赶紧又改了口:“小的说的闲话太多,也不记得我到底有没有和旁人说。”

    “这次你记得将嘴巴闭紧便是了!”嘉懋叮嘱了一番,这才大步走了进去。回了琼枝楼,薛莲清正在逗弄着容勤勋在玩儿,嘉懋冷眼瞧着她,本想开口质问,可眼前闪现出骆相宜那楚楚可怜的眼睛来,捏了捏拳头,嘉懋硬生生的将一口气憋了回去,怎么来说自己也该听骆相宜的话,看着勤勋的面子不要去薛莲清闹僵。

    “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薛莲清见嘉懋走进来,可又好半日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自己与儿子看,不免有些奇怪:“饭菜都凉了,我叫厨娘去给你热热。”

    “不必你好心,我自己去说。”嘉懋冷冷的开口说了一句,自己迈步去了厨房。薛莲清立起身子看着嘉懋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今日是怎么了?难道在国子监里被夫子批了不成?一张脸黑得跟锅底儿似的。”

    第二日嘉懋去牙行替骆相宜挑了几个丫鬟送了过去,走到那宅子门口,他的心忽然跳个不住,就像多年以前在杨府相看一般,似乎都有些手足无措。吸了一口气,举手敲了敲门,里边有人应了一声,宅子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刘妈妈笑眯眯的看了看嘉懋,热情的将他往里边请:“容大公子快些进来。”

    嘉懋一边往里头走,一边问她:“你们家姑娘昨晚可睡得安稳?这宅子里该没有米粮。那今日早饭吃的是什么?”

    听着嘉懋如此关心骆相宜,刘妈妈的心不由得又稳当了几分,看来这位容大公子心中还是有自家姑娘的,只要他有一丝眷顾,自己姑娘再加把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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