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不信命格的说法,可现实却在一步一步地应验着他的预言,几国君王相争,不管是他,还是东方珩,还是花冥央,似乎都将欧阳幽若看的比江山还要重要,而一个帝王一旦爱美人胜过江山,那么为了争执必起战火,届时流火遍布各国,生灵涂炭。
顾玄曦终究是不敢不信,胁逼国师保下欧阳幽若,国师以性命为代价,教他逆天改命,而他也要付出代价,以子女后代为代价,甚至其中还包括他与欧阳幽若的孩子,瑾玉心想,顾玄曦当初应该也是难以接受的吧。凭他对欧阳幽若的感情,若阿音可以不用作为代价,那么他对阿音会比对谁都好吧,所以他这些年狠心的对待,是因为知道这个孩子终归要死,所以不想在他身上付出感情?
囚禁欧阳幽若,应该就是计划的第一步了,而蝶妃也跟着幽妃一起诈死,阿澜也曾说母妃的性命在父皇手上,看阿澜紫雁与阿音的感情,幽妃蝶妃应当关系不错?那么顾玄曦留下蝶妃,极有可能是担心欧阳幽若一个人太过孤寂,这才留了一个靠谱的人这么些年陪伴她,因为他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能时时陪着。但他没有想到,即使他囚着欧阳幽若,鬼医,花冥央还是找上门了,欧阳幽若还是藏不住,剩下还没出现的,只有东方珩了。
东方珩竟也知道欧阳幽若还活着,这些人,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没有放弃追逐她的心思么。
身为一个女子,得这么多男子的深情相待,本应该感动,可偏偏他们是君主,无端要担一个祸国红颜的名号。
几人争一人,应该怪那个被争的人么?正如好几个孩子为了抢一块饼打架,应该怪那块饼么?
“阿音,你的母亲何其无辜,可你,却更无辜。”一声叹息,自唇间逸出,“如果真是无法改变的命格,为何不趁着她还有时间,珍惜这一段时间呢,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至少还曾经快乐过,可要拿你的性命去换,她又怎么会开心呢,你的兄弟姊妹也何其无辜,如果有一天,我命不久矣,续命代价是以身边亲人作交换,那么我宁可只活我该活的日子,活的开开心心,换成你,我也不要别人做牺牲,我愿意陪你走完最后的路,最后同赴黄泉彼岸,呵呵,我在说什么呢,阿音,我想带着你离开,不想去计较一切后果。”
“即使,你会怪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啊,可是,我却不能改变什么。”
“幽妃娘娘,对不起。”
一声声低喃,只有瑾玉自己听得见,她埋首在床榻上的人的脖颈,泪水自眼角滑落而出,落在绛色的衣领上。
片刻之后,她起了身,拭干了泪痕,朝着门外而去。
信上还提到碧邯叶,她都糊涂了,鬼医本人在,那么直接可以跳过去刀光宝器阁那道坎,找他直接要,容妃在信上还说,欧阳幽若已经知道真相,不管最后她会如何离世,也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不想强求,她会顺其自然活下去,她希望云凰可以安全离开,让他们不要在云若多留。
关于这一点,瑾玉是不信的。
以欧阳幽若的性格,顺其自然过下去不大可能,她既然知道,也许……会寻死,她若不在人世,顾玄曦的计划就没有任何意义。
她是个好母亲,所以不会让顾玄曦有机会再动手,那么她只会选择死。
兜兜转转,她被束缚了十几年的自由,换来的竟还是一死,因为她无法说服顾玄曦放弃,那么只能打乱他的计划。
终究那些死去的人都是白白死了,那本该活的锦衣玉食的那十几个孩子们。
预言,预言这东西当真要不得,如果是她,她永远也不希望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也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如何。
伸手打开房门迈步出去,思索着才把鬼医给气走了,要如何才能找回他?
一步一步往大殿之外迈去,忽的,一抹青影自身边掠过,停在身后,她微微偏过头,是常青。
“叶姑娘等三人,已被陛下缉拿入狱。”常青道,“就在一刻钟之前。”
瑾玉眸色一冷。
叶微凉,玖璃,宝马原本应该是在采薇那里呆的好好的,现在却忽然被顾子墨拿下关押。
顾子墨是没有理由做这个事情的,虽说三人未经允许擅自闯宫,但有采薇撑着,想掩盖过去不难,顾子墨会忽然拿人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顾玄曦授意。
阿音,阿澜,包括顾子墨,顾采薇等云若皇室成员,没有一个不受制于顾玄曦。
顾玄曦,当真好大的本事。
思及此,冷冷一笑,“采薇呢?”
“公主在自己寝宫里,正想法子救人。”常青说到这儿,顿了顿,“陛下即位曾说,蝶妃娘娘幽妃娘娘生前待他极好,二人不在,她们的宫中空旷,婢女依旧要打扫整理寝殿,前两日,蝶妃娘娘竟被送回了自己的寝宫,打扫的宫女见了吓得魂都没了,一路跑出去喊着见鬼了,正好撞上公主,公主问了清楚,才知蝶妃娘娘竟被释放,忙秘密接到自己宫里,将那宫女遣出宫了。”
“蝶妃自由了……”瑾玉眸色一沉,而后道,“常青,关于阿音的事,你知道多少?”
常青怔了怔,随后道:“早在殿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属下便跟随了,常青常廷常宏,本是同胞兄弟,殿下这么些年的贴身近侍。”
他没有正面回答瑾玉的问题,瑾玉倒也淡然,“嗯,那你知道的一定是比我多了。”
听着这话,常青无端觉得脚底有点凉,湘王如此说,莫不是要逼问他什么?
如今主子不在,她便要借着他挖掘主子的往事么?
“湘王殿下,属下还有些事……”
“别装了,又不问你什么。”瑾玉一听他的话便觉假的很,摆了摆手,“我去一趟采薇的寝宫,你家主子好不容易睡下了,要是醒了,你与他说我去哪儿就是了,叶微凉他们被擒的事,你不许说。”
常青闻言,想说些什么,瑾玉却直接掠出大殿之外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一路朝着顾采薇的寝宫而去,瑾玉心中暗骂顾玄曦阴险!
当初叶微凉他们闯宫的时候,没见他多在意,仿佛那几人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现如今,却又让人将他们抓了起来。
她猜到了顾玄曦这么做的理由。
也许是要和她谈条件,也许是为了束缚住她的脚步。
顾云凰为了欧阳幽若绝不会离开皇宫,但他却不肯定她会留下,所以随意吩咐人将叶微凉他们捉了,这么一来,自己总不会丢着他们不管了。
他不知这顾玄曦又发的哪门子神经,莫不是自己的离开还影响到他什么计划不成?她记得他的计划里可没有她的存在,甚至跟她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不过他很成功地绊住了她的脚步。
叶微凉、宝马、纳兰玖璃,她是绝对不会放任着他们不管,如此一来,要带着阿音离开,又得拖一拖时间了。
真想将脚下的靴子蹬到顾玄曦脸上,毫不客气地踩上几脚。
她在心里将顾玄曦狠狠教训着,脚下的步子却也不停,忽的,耳边似是响起了衣抉飘动的声音,愈发接近,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往边上一闪,随后转过了身,望着正对面一袭黑衣一袭红衣。
这二人正是苍红苍乌,苍青死在了她手上,三贱客就剩两。
原本三人站一起,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如今苍青不在,望着苍红苍乌的衣裳忽的便是觉得一阵不顺眼,一红一黑,让她想起了她与顾云凰平日的装束,看着正对面二人,不由愈发讨厌。
“作甚偷袭本王?”她开口,声线清冷。
“湘王殿下,依旧是这么大脾气呢,也不看看如今身在哪里?这儿可不是望月,是云若。”苍乌冷哼一声,“收起你那副高傲模样,在这你能使唤几个人?”
“你耳朵有毛病?”瑾玉望着她,似是有些疑惑,“本王问你为何偷袭,你扯那么多不着边际的作甚?再说了,不管望月云若,我都是湘王,难不成云若的陛下还能削了我的封号不成,本王凭什么就不能耍脾气了?”
“你!”苍乌找不到能反驳的言语,不由冷声怒骂,“还真当自己多了不起了!你还不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我们姐妹二人便可以捏死你。”
“是么。”瑾玉开口,依旧冷冷淡淡,“你们哪一个打的过我?或者,你的意思其实是,你们,一起上?”
苍乌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才想开口骂人,却被苍红伸手按住了肩,示意她冷静,“别与她多说了,莫要忘记师父的嘱咐。”
此话一出,苍乌果真不说话了,却是瞪了瑾玉一眼。
“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以为打打哑谜就能掩盖你们是顾玄曦的属下这个事实了?”瑾玉望着二人,浅浅一笑,“本王说的可对?假、公、主。”
话音落下,对面二人脸色均是一变。
“你怎么知道?”苍乌敛眉,冷声开口。
她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露出过马脚。
“原本还不能确定。”瑾玉望着二人,无害一笑,“不过看你这反应,还真是这样的。”
苍乌的脸色顿时青了,未想到对方居然用这一招来诈她,当真阴险。她之所以这般怀疑,原因还是在于苍红的出现,当初下暗沉香未得手,反被顾云凰暗地里将药掉了包而后装作中毒将苍红打入狱中,而后同苍蓝传了书信,苍蓝的回信则是要放弃这个大公主,任由云若处置,关于这一点她很是疑惑,一个泱泱大国,竟只靠着书信上的片面之词就相信而后放弃一个公主,也不派遣人来调查,且她杀了苍青,苍蓝竟也没有人来找麻烦,这不得不让她怀疑这三人的公主身份是真是假。
如今苍红出现在这里,那么只会是顾玄曦将人放了,而当初护送三位‘公主’的大祭司白发老者,是明逍假扮,且从鬼医那里得知,明逍与东方荣辰和顾玄曦结成联盟谋夺东方烨的皇位,那么三个假公主与假祭司其实都是在给顾玄曦一人办事而已。
“苍蓝与望月夕照云若都是隔得极远,数月的路程,与三国的交集素来也不多,所以顾玄曦才给你们安了三个公主身份,其实真正的公主从未来过,而你们到宫中的目的,是要成为梁王妃?”瑾玉唇角带上一丝轻嘲,“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就不担心哪一日苍蓝那里知道了消息,上来查探?”
“陛下这么安排,自然是早就想好了后果,假公主的事,云若也是受害的一方,梁王殿下装作中毒陷害我入狱,殊不知这么一来,云若反倒更无辜,他总不会承认自己中毒是假的,那么苍蓝的人若是来查,云若反倒是可以找苍蓝讨个说法,若是传不到苍蓝的那里,那么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苍红冷冷一笑,“你现在还有心思思考真公主假公主?不管我们是什么来历,只要成了王妃,便是完成了任务,我们姐妹三人自小学遍琴棋书画,能歌善舞,公主会的,我们也会,若不是你暗中捣鬼,哪会生出这么多事端?大祭司说得对,你的存在总是坏人好事,你这样的人,该杀!”
“坏人好事?”瑾玉皮笑肉不笑,“你说你们自小被调教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么可有人调教你们礼义廉耻?本王不捣乱梁王就能娶你们其中的一位了?你们配得上他么?哪来的优越感。”
瑾玉嘴上不留德,心下又把明逍的祖宗问候了一遍,她坏他好事?若不是他阴魂不散死缠着阿音,他以为谁稀罕搭理他?
罢了,死人一个,她不和死人计较。
不过苍红苍乌竟还叫那厮大祭司,合着二人到目前为止也许还不知他的真实身份?
此刻才不得不敢谈顾玄曦为人太过谨慎,竟连帮着自己做事的人他都要瞒这瞒那。
“配得上配不上,自然是由陛下说了算的,那轮得到你来管!”二人终是没了再与瑾玉闲扯的耐心,手中长剑横起直接朝着她发起了攻势。
瑾玉眸色一凛,望着对面而来的两把长剑,将手伸到了腰间。
笑话,抢她的男人竟还说不用她管,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几日她心中正憋了不少气,这二人自己送上门来,哪里还需要跟她们客气,且腰间软剑,似乎也很久没有见血了。
思及此,唇畔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软剑自腰间抽出,抖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朝右侧一闪,气运于指尖,躲开左侧苍红的袭击,与右侧的苍乌的利剑相互砍上——
“叮——”一声尖锐的声响,苍乌瞪大眸子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从中间处便直接断了开,此刻手上赫然只剩下一柄断剑,另一截被砍了下来落到地面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破铜烂铁。”瑾玉嗤笑一声,这二人的功夫并不差,可惜兵器弱爆了。
亦或者说,顾云凰所赠的这把软剑过于牛气,毕竟她以前都是拿剑直接砍人,极少挥剑去砍剑,没想到今日这般随手一试,竟将苍乌的剑斩断。
苍乌失了兵器,面色极为不好看,索性将手上断了的剑扔到了一旁,改用掌直袭对面之人!
苍红见此唇角一弯,趁着苍乌发难,她从另一方向,将手中长剑一横,朝着瑾玉直投而出——
衣抉翻飞之声夹杂着利刃破空之声,一左一右分别袭来,瑾玉眉头一敛,身子朝后一仰,与那飞来的利剑看看擦身而过,同一时,脚离地面朝着苍乌狠狠一踹,一个仰后空翻,靴底正中苍乌肩头之上,将她直接踹出好几丈之外,然还未落地,余光边瞥见苍红跃身而来,此刻她还未落地,方才那一仰一踹,随着惯性身子在空中便朝后飞去几丈,此时自然不是能使力的时候。
可苍红已经到了身前。
眸色一冷,手中长剑正欲用力挥出,却不料,耳畔忽听得两道破空之声传来,她还来不及去看除了苍红苍乌以外的人,便听得身前一声闷哼。
苍红的身子一滞,竟不再上前。
这便省的她再花力气砍人,下一刻,她站稳了脚跟,抬目望去,对面的红衣女子唇角溢血,胸前,是半截方才被自己斩断飞出的,苍乌的断剑。
她瞪着一双水眸,身子缓缓朝后倒下。
余光瞥见远处一袭黑衣躺在地上轻颤,却无力站起,自己方才那一踹,根本不能伤及性命,显然苍乌与苍红一样,被人背后袭击。
抬目朝前望去,两道身影若轻烟般而来,一白一墨,虽说哪儿人速度太快她还未看清脸,却已经知道分别是谁了。
而下一刻——
“湘湘!”
“小玉!”
果然……
瑾玉也不等二人落在她身前,转身便走,“如今这云若的皇宫不太平,你们二人还是离开的好。”
“小玉,出了什么事?”
“湘湘,你有事你且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忙。”
瑾玉背对二人翻了个白眼,你师父都帮不上忙,你能帮上什么?
“我说真的,你们哪来的回哪去罢,云若的事,你们最好是不要插手。”她也是为了他们好,不想将他们拖累进来。
“为什么我们不能插手,你让我们离开,你却要在这儿,那你难道不是插手?”凌杉轻哼了一声,“我们好歹也帮你解决了麻烦,你能不能别上来就赶人呢?”
瑾玉道:“没你们帮忙我也死不了。”
“小玉,怎的几日不见,你冷淡了这么多?”林萧铭无谓的笑了笑,跟上去的脚步却没有停。
“我原本对你们很热情么?”
“那倒没有,只是通常不惹你的时候,你还是也挺好说话的,今日帮你,你这态度就像是平日惹你一样,委实怪异。”林萧铭道,“莫不是谁惹了你?”
“想多了,你们回去罢。”瑾玉依旧不愿意多说原因,“方才的事情,多谢你们了。”
“何必言谢。”凌杉轻笑一声,“伤害湘湘的人呢,就是与我过不去,早在许久之前,我就决定你以后是我要保护的人了。”
在他一旁的林萧铭闻言,冷冷斜睨了他一眼。
事也没做多少只会用嘴巴说,怪不得是混风月场所的,一出口就是哄人的话,只不过这话若是换成寻常女子也许有用,小玉的话,应当是听不进去的。
而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
“不敢。”瑾玉没有回过身,回了一句,“你要保护的人,不该是我,你们该知道的我心系顾云凰,无论你们是出自真心,还是出于兴趣,我只想说,这辈子除了顾云凰其他人是不可能的了,二位,你们去该去追寻你们自己的幸福了,莫要怪我说话不好听,我真是不想再耽误你们,你们帮我的我都会记着,往后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大可来找。”
“出自真心还是兴趣有区别么?”凌杉忽的加快了脚步,跟上瑾玉的节奏,“因着感兴趣,而衍生出来的真心难道就不是真心了?”
瑾玉步子一顿,“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重点是你喜欢顾云凰?因为他认识你比我早,近水楼台先得月。”凌杉淡淡开口,“你们地位等同,你们日久生情,我就活该来得晚了故而得不到关注,因着你如今眼中只有顾云凰,你以为这样,我便会放弃了?”
“凌杉。”瑾玉忽的开口,声线轻柔,“你本性不羁,本性潇洒,对我一时起了兴趣,这倒也正常,而你的性格,应当是得不到便不强求的,也许你对我的不是喜欢……”
“就是喜欢,最早是感兴趣,后来是真的喜欢。”凌杉语调平静,却是难得带着几分认真,“你相信通过一个人的词曲关注一个人么?我极爱音律,也爱词曲,你当初写的歌词我是真的喜欢,只是那时不知你是女子,哪里会生出什么心思,你不唱我也不逼你,后来得知你是女子,便想,为何当初我的眼睛不够亮,你总觉得我是说着笑的,因着我平日不够严肃,我认真你却不信。”
“但那词却不是我写的。”瑾玉道,“那只不过是我从别人那儿听过来,顺手写的罢了,你当初出了那样的题目,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答案,随便应付你的。”
“这不重要了。”凌杉道,“你说这些,不过是你拒绝的理由,我自知容貌不比梁王,手段也不比,可你不是只看表面的人,而你也没有权利干涉我喜欢谁,这是我的自由。”
“算我说不过你。”瑾玉不再试图劝说他什么,转过了身,望向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林萧铭,“我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你对我的好我看见了,星月阁原先追杀我是在我们相识之前,我不会介意,可你能告诉我,你为何让星影混在我身边。”
林萧铭抬眸望她,神色并不多意外,他知道以她的聪慧,迟早猜得到。
“原先对你好奇,并没有恶意。”林萧铭道,“我通过她得知你的情况是想了解你更多,你信么?”
“信。”瑾玉道,“那为什么星月阁刺杀皇太妃,你要让宝玉偷了我的黑铁令,而后故意留下让人看见?”
林萧铭心中一紧,那是明逍,不是他……
但是他应该让她知道明逍是他同母异父的兄弟么?
“那是我弟弟,不是我。”他也不说是谁,只叹息一声,“他是星月阁少主,他怪我因着你砸了自家的招牌,可我不让他动你,他不服气,便寻思着要给你制造麻烦,星月阁的规矩是不死不休,这是这个杀手组织存在百年的威仪,世代师传徒,师父过世早,我年纪轻轻接手了星月阁,却不爱管阁里的人,杀手们只管自己接单子挣钱就是,我真正认真经营的是地下黑市,这才是我感兴趣的,小玉,我虽不是什么善良之人,却不代表我是嗜杀之人,我从未想过改变星月阁,这样要调教阁里的人,过于麻烦,于是星月阁里的事我撒手不管,自己经营了黑市玩耍,我弟弟虽不是真正的主人,但好歹是少主,星影被他胁迫着偷了你的黑铁令,可星影到底关心你,立即跟我说了。”
瑾玉闻言,也不问他弟弟是谁,既然他不说名字,那便是不想说,她转过了身道:“我信你说的,多谢你的维护。”
听着她明显生疏的话语,林萧铭默然。似乎她素来就是这么干脆,不给他一点希望,他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可明逍的死却也让他对她恨不起来,甚至他不想让她知道他们的关系,只担心会与她越走越远。
他与明逍的关系,就此埋葬在心底吧,说出来,不过是徒增麻烦而已。
见林萧铭不语,瑾玉心中叹息一声,而后又转过身,“我不想对你们再劝说什么了,你们都是性子洒脱的人,不会总苦苦纠缠于一件事情,我相信,时间长了,你们总会放弃,去寻找真正适合自己的人,现在我要去昭仁长公主的寝宫,你们不用跟过来了。”
言罢,她迈开了步子,不再转头去看。
身后,没有跟上来的脚步声了。
并非她看不出人家的情意,只是,她的心不够宽,只能装的下一个顾云凰。
如今干脆的拒绝,是对待他们最好的方式。
“真是够干脆,没想到我平日散漫,她竟以为我喜欢她也是假的。”望着前头的那道黑色身影渐行渐远,凌杉眸色一沉,“我虽是随性惯了,却不代表我随随便便就能对一个人说喜欢。”
“小玉性子坚定,以你我二人,是不能再争过顾云凰了。”林萧铭将视线从前头的黑影身上收回,转身便走。
“你就这样放弃了?”身后,传来凌杉的声音。
“当然不是,可你看不出来,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且不希望旁人插手么?”他脚步一顿,“从与她相识到现在,算算时间大概也快两年了,我追逐这么久了她都不曾给过我机会,你认为自己还有机会么?”
“你还真别这么说,我追逐她才不过几个月,你这么久了她都不曾给你机会,说明你失败。”
“本王失败?那也不是败给你的,你若不信,本王可以先藏一年试试,让你赶上我的时长,看看是不是一样的效果。”
“本公子才不跟你玩这个呢,当然如果你愿意一辈子不出现更好,她现在喜欢梁王,不要紧,等什么时候他二人出现矛盾了,我便见缝插针。”
“如果仅仅是因为矛盾就能让你趁虚而入,那你未免也太小看小玉了。”
“我与你说不通,看你的模样,似乎是不打算再坚持了,那婚礼之上,我去捣乱,便不邀请你了。”
“婚礼?”林萧铭的语气终于有了波动。
“废话,她话都说成那样了,离成婚还会远么?我虽是不会做伤害她的事,却不乐意看着她跟梁王就成了,这婚礼我无论如何都要捣乱,否则咽不下这口气,梁王,我一定要整治。”
前头的人静默了片刻,终于出声,“捣乱的时候,叫上本王一起。”
“呵呵,我就知你会这么说的。”
“……”瑾玉到达顾采薇的寝宫之时,正远远地看见她在梨花树下裹着狐裘静坐,素来明艳的脸庞之上没有表情。
她迈步走近,步子极轻,顾采薇低垂着头,并没有察觉到,直到瑾玉走的很是近了,顾采薇才像是听见了什么声响,抬起了头。
看见来人,她淡淡一笑,而后伸手揉上了眉心,“我知道你来是问什么的,瑾玉,我……定会想法子救出玖璃他们的,这件事情你不要怪罪子墨。”
“没有怪他。”她知晓他们许多事情都是做不了主的,这宫中的许多风吹草动怕是都逃不出顾玄曦的耳朵。
“没有想到父皇会如此,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留他们在我这儿住了。”顾采薇轻叹一声,“他就是这样,每每等人松懈下来的时候打一个措手不及,他先前分明就没有要计较的意思。”
“归根结底,只是为了束缚住我的脚步,玖璃他们是因我而来,他就是知道我不会放任他们不管,才将他们抓起来的。”瑾玉说到这儿,顿了顿,“是了,以玖璃的臭脾气,没有用他的那暗器神仙水么?”
“父皇有令,若是他们再伤人,便直接就地正法,当时的情况极为不利,我们被团团包围了好几层,强行冲出去不大可能,我便让他们先妥协,再想法子就他们,玖璃的暗器被我偷偷缴了下来,要是落到父皇的手中就糟糕了,好在父皇只是下令抓他们,我没有受到波及,不过他们也因此多了一个蒙骗公主的罪名了,玖璃的暗器现在就藏在我房中。”
瑾玉静默了片刻,而后道:“暂时妥协是对的。”
心中暗骂顾玄曦,面上却不动声色,“天牢的把守如何?”
“十分森严。”顾采薇道,“且锁着他们那间地牢的钥匙似乎还是在父皇的手上。”
“谨慎至此,是怕我劫狱么。”瑾玉冷冷一笑,“没有钥匙也无妨,玖璃的那瓶子神仙水可是具有腐蚀性的。”
“但那是铁牢,围栏是铁制,没有钥匙打不开,那暗器能腐蚀掉铁栏么?”
铁——
瑾玉眉头一敛,“腐蚀掉铁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太慢了,不如试着去腐蚀锁。”
“这主意可行。”顾采薇点了点头,“这两日我观察一下,设法混入天牢,可以乔装成牢头的模样,此事你便交给我办吧。”
“好。”瑾玉应了,而后道,“对了,蝶妃情况如何?”
“你也知道了?”顾采薇脸色微微讶异,随后便又很快恢复正常,“只是着凉发热,加上身子虚弱,没有什么大碍的,但是需要静养。”
“那便好了。”瑾玉道,“阿澜若是知道蝶妃被释放了,应当会高兴的,只是紫雁……”
想到顾紫雁,眸中不禁划过一抹感伤。
那是她亏欠了最多的人。
从未想到过,人生之中,竟会有用性命护她的女子,身为女子,却为女子动容,而她到死,却都没有后悔。
提及顾紫雁,顾采薇垂下了眼眸,“紫雁的事,我知道了,她自小冷漠傲然,心眼却不坏,她话很少,我与她总共也没说上几句,她很疼爱阿澜,与其他姐妹倒不是很亲近,可云凰说,你与她关系很要好,为了救你竟然不小心搭上性命,云凰说她到死都没有责怪你,既然这样,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蝶妃那边,我会先瞒住的。”
顾采薇说到这儿也有些感触,好不容易从秋明山那个鬼地方出来,不用担心哪天一不小心训练搭上了命,可紫雁终究还是逃不过一劫。
瑾玉听着顾采薇的话,便知顾云凰在顾采薇面前,将紫雁对她的感情说成姐妹情深了。
其实这事不用顾云凰瞎掰,一个女子因着另一个女子死去,寻常人都只会往姐妹之情那方面想,哪有人会联想到是因为爱恋。
一声叹息,自唇间逸出。
离开了顾采薇的寝宫,她迈步往九华殿的方向走,在途中,却意外听见了几个宫婢的交谈。
“你听说了么?明晚宫中要设宴,因为望月的陛下要来咱们这了呢,如今望月云若是友好之邦,两位陛下似乎想更巩固一下关系,说来似乎都还没有见过呢。”
瑾玉听闻,脚步一顿。
东方烨在这个节骨眼要来?
她心中隐约觉得不妙,明晚顾子墨要接待东方烨,那么必然传到顾玄曦耳朵里,虽说如今知道了东方烨是顾玄曦的骨肉,她却依旧有些不放心。
“真的么?听说望月的陛下比咱们陛下还要小上几个月呢,真想一睹陛下的仪容呢。”
“望月的陛下要来,那皇后娘娘,也就是咱们的十六公主,会一同来么?”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倒真是有些想念十六公主,若是能看见她就好了。”
后面的议论之声愈来愈远,瑾玉摇了摇头。
东方烨和阿澜,不可能了,原本以为到底是异父异母的兄妹,如今却有了血缘关系。
好在阿澜原本就不喜欢东方烨,东方烨却似乎很喜欢她,不过阿澜是第一个与他走得近的女孩,除此之外他没有接触其他的女孩,故而便认定了阿澜?最初萌生的情感素来都是热烈的,他虽聪明,到底年少,阿澜是他亲姐姐这件事不能瞒着不说,现在让他受一次打击,待他再大一些,成年之后,也许就能想得通了。
轻叹一声,她迈步走近了九华殿。
明晚的宫宴,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分割线=
这几日的雪似乎总是下不停。
欧阳幽若肩上披着狐裘披风,静坐在桌子边望着窗外飞扬的白雪。
被拘束着自由的日子自然无趣,不过好在她已经习惯了几十年,以前与蝶舞被关在那间屋子里的时候,她能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弹琴,现如今只有她一人,她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看雪。
也不知容妃那里怎么样了,瑾玉收到了信件之后可有采取行动。
容妃虽是比她自由得多,可到底也是让人监视着的,上回偷偷见她是因着在自己的屋子装病,且刚好有密道可走,但若是想离开冷宫见瑾玉,却是十分难的事情,故而只能用送信的方式。
但瑾玉从未见过容妃,故而想要让她相信,便只能将一切全盘托出。
她这几日还在等容妃的消息,一旦得知瑾玉等人离开皇宫,她便再也没有牵挂了。
音儿如今有了自己爱的人,且那人也真心待他,她得知这些,便也放心了,只是遗憾的是,冷宫的那次见面竟是最后一次了。
她活着,总是个祸害,但她现在还不能死,若是现在死,难免顾玄曦不会迁怒旁人,她要等,等他们离开了,等他们安全了,她再上路,届时,就算顾玄曦发怒,他再也没有能威胁音儿的筹码了。
‘吱——’忽的身后传来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没有回过身,因为她知道,连门都不敲便直接进来的人,只有他。
身后脚步声渐近,直到来人走到了她的身旁,却只是站着一言不发。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冷寂。
“冷么?”望着屋子外的雪,身边的人开口。
欧阳幽若只道:“不冷。”
“今日我没有事,便与你一同用膳好了。”他说着,而后对着房门口做了一个手势。
下一刻,便有黑衣人鱼贯而入,手中都端着托盘,上头是十分精致的菜式,待将菜布好了,所有人便都退了下,走在最后的一人本要关上门,不料身旁又凑来一人,手上端着的竟也是盛着饭菜的托盘,一盘什锦炒饭与几道清淡小菜。
那人见有人竟在自己之前送饭进去,便往里头一看,瞥见一抹青色的男子身影,眸色微变。
然现在退回去,似乎显得有些可疑。
许是房门好片刻没关,令顾玄曦疑惑,转身一看,正见着了站在门口的黑衣人,瞥见了他手中的东西,他望向欧阳幽若,“什锦炒饭,你以前似乎也挺爱吃,是否怀念了?”
欧阳幽若也看见了那门口的人,心下微微一紧。
前几日与容妃在温泉谈话,容妃临走前与她说,有了消息便送一盘什锦炒饭,将信件装在里头。
容妃有消息,只能通过送饭这一途径传递给她,自己等她的消息好几日了,今日她终于送了过来,却不料顾玄曦刚好在这。
“随意吩咐做的而已,既然你都布置好了这些菜,那个便不用了。”她自然是不能让他知道,那么这一次只好选择不去看信件了,便朝着门口的人淡淡道,“撤走吧。”
“不用,桌子还摆得下,既是你喜欢的,一同端进来。”顾玄曦说着,望了一眼门口的人,门口那人只得踏了进来,将那盘子炒饭摆上了桌子。
待那黑衣人也离去了,屋子里便只剩下两人。
欧阳幽若手掌心微微冒汗,却努力装着镇定。
她不能,不能叫他看出任何的破绽。
思及此,她十分自然的将那盘子炒饭端到了身前,她知晓信件藏在里头,筷子便不往底下探,只夹起了最上头的饭粒,薄薄的一小团,色泽金黄,相当入眼。
随意吃了两口,便将那盘子推到了一盘,开始吃起了别的菜。
顾玄曦见她吃的慢条斯理,似乎每道菜都是只夹一点点便不再夹了,便开口道:“饭菜不合胃口?”
欧阳幽若只淡淡道:“不是饭菜不好,是我自己没有胃口而已。”
“那便喝点汤吧。”顾玄曦说着,拿过一边精致的小瓷碗,起身亲手替她盛了一碗,放到了她的跟前。
欧阳幽若不禁转过头看他。
专注的神情,温和的眸色,似乎记忆中,他一直便是这样的,从未改变。
他的柔情其实都是只给了她一人而已。
但是她却不能原谅他所做的事情。
“曦。”她忽的开口,“你这么些年胁迫音儿,当真只是为了藏宝图么?那么他之前给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却不要?”
忽的谈及这个话题,顾玄曦沉寂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可他的交换条件是要我放你离开。”
“我比藏宝图重要的话,这些年你囚禁我是为了什么?”虽说是在容妃那里得知了实情,但她却必须再问一次,她不能让顾玄曦知道她已经知晓了一切,若是不问,反倒不像她的性格。
而顾玄曦听闻她的问题,面上的神情依旧是平淡的,“不放你自由,是为了我自己,我想你能陪着我,但要那张藏宝图,却是为了云若,我已经不是皇上,不在其位,我要那么多东西做什么,那都是留给云若,留给子墨,留给后代子孙的财富而已,我这一生都没有为云若做过什么,也许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望月夕照,我都不感兴趣,即使将来云若真的成为最强,那也与我无关了,不过若是跟你比较起来,藏宝图自然没有那么重要。”
“那我说服阿音将藏宝图给你,我也留下来,你放了他和瑾玉可好?”欧阳幽若道,“你总是拿我威胁他,却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可惜音儿聪明,却看不到这一点,亦或者说我对他来说太过重要,所以他不敢拿我赌,你就是算准了这一点对不对?他总是受你威胁,我是他的母亲,你可有考虑到我作为一个母亲的感受?”
“这事容我考虑。”顾玄曦见她似是说的有些激动,试着安抚,“先把饭吃了,这个事情先不要谈了,屋子里闷么?你若是想出去走走,我抽个空陪你。”
“我退让至此,你还需要考虑?”欧阳幽若语气变得漠然。
顾玄曦沉默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良久之后,顾玄曦打破了沉默,“我答应你,你若是说服他将那幅画卷给我,并将准确路线分析出来,我放他,再也不威胁他。”
欧阳幽若闻言,倏然抬头,有些讶然他竟真的答应,“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顾玄曦道,“现在,可以安心吃饭了?”
“好。”欧阳幽若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垂首喝着方才他盛的汤。
他竟真的肯答应。
欧阳幽若原本十分喜悦,但很快的,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他筹划了那么久的事,怎可能她三言两语就能说动他的,且,放走了音儿,那么不就相当于缺失了药引。
不对!
必要条件是他的十一个子女,加上他与她的一个子女,放了阿音,那么药引可以由东方烨代替——
这样做与还是违背了她的本意!
虽说音儿是她抚养大的,但烨儿也是她的孩子,且她从没有抚养过烨儿,她对他,本就存在愧疚了。
顾玄曦的话,不得不让她怀疑他会将目标转向东方烨。
倏然间她便是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是冰冷的。
她真是恨他的这种执著,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又何必强求?
如他这般深的执念,当真她死,他便能放下吗?
若是他依旧不能放下,迁怒于他人,亦或者再去寻找什么以命换命的秘术……
思及此,脑海之中倏地划过一抹大胆的想法。
曦,纵然是为了我,但却无辜枉死这么多人,你心中当真过意的去么?难道不该为此付出代价?
倘若你执迷不悟,那么就莫要怪我将你也带离这人世间,你不是希望我一直陪着你,那么上穷碧落下黄泉,皆有彼此作陪,你所犯的过错,我们一同承担。
顾玄曦当然不知欧阳幽若此刻在想什么,见她沉默不语,遂问道:“怎么,不信么?”
“不,我信你。”欧阳幽若淡淡一笑,“但愿你能说到做到,我今夜便去找音儿谈谈。”
“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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