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最可怕的洪荒猛兽,它可以在不经意间发掘你内心最阴暗的思想,也可以在一瞬间令心底魔鬼复活,并为祸作乱。可黑暗中的闻人统不会让我如此畏惧,他静静的躺在那里,莫名的有一种镇定人心的作用,就好似他生前那样,先帝将所有的麻烦事都不假思索的交给他,永远不会看到他皱眉为难的模样,再难的要求也会被他用笑容掩盖,抬起头来,总是那一句——“臣遵旨”。
我不再害怕他,小心翼翼试探着向他那边摸索过去,听说人死后,还会有灵魂注视着这个世界,我本身是不怎么相信这个说法的,但我也说不好,闻人叔叔现在有没有在天上看着我。
如果有的话,我不希望他看到他疼爱的小欢若因为畏惧他的尸身而离他远远的,即便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我,我也不想让他死后,也不好受。
毕竟,他生前的最后一杯酒是我递给他的,虽说那个时候我也为他提供了逃生的机会,可我自己心里明白,我不够坚持的要求他活下去。我是经过生死的人,所以格外的希望活下去,闻人统在朝为官,历经千万人心,当时我身上那种想活下去的绝望又怎能瞒得过他,他自然没有接受,我也就心安理得的看着他喝下毒酒,并且告诉自己,这是闻人叔叔自愿的,不是他的欢若不愿意拿命换他。
仔细想一想,谁又愿意主动赴死呢?何况是皇帝叫我送去的毒酒,被一直效忠的皇室所背叛,其实……他是不是也想问一句为什么?
再也……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让他去问一问为什么……
我把头埋在他臂弯,努力掩住哽咽的哭声,它们在不透风的丝绸缎料中听起来支离破碎。
这样挺好,起码纳兰熙他们不知道我是在哭你,闻人叔叔,对不起,明明……我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在大理寺的监牢里我选择了沉默,现在更应该贯彻到底。
对不起,但是泪……它不受我控制,自己落下来……
闻人叔叔,你知道吗,即便我再想你,你也不会出现;即使我再后悔,你也回不来了。
命运就是选择题,选择后就再也不能回头,我们都遵从着自己的内心挑选自己的道路,我们以为我们可以看到最后的终极,结果确是徒劳无功,因为我们所拥有的光阴,远远比不上不停流逝的时间。
只能任凭岁月蹉跎,到最后发现自己还站在原点,在一条永无止境的轮回的命运路上不知走过了多少回。
我能做的,就是让你的牺牲不要白费。
我轻轻抚摸他的脸,就像小时候在合欢树下被他拥在怀里那样,闻人统这一辈子都没有娶妻生子,所以他对于恰好可以做他女儿的我总是抱有遗憾的疼爱,他也想要一个孩子,可以证明他生命延续的孩子,但他从来不敢,只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抱一抱我,给我讲个故事,或者耍几招剑招哄我开心。
我想,我现在可以懂他的胆怯了,他曾在天牢里对我说过,闻人家的每一代,都做好了被屠戮全族的准备,我想,他不敢抱养一个孩子的原因,大概是不想把没有血脉的无辜孩子卷进这场注定无人生还的悲惨。
他还是那么善良。
我爹曾经对我评价过闻人叔叔,我爹说闻人家或许会灭亡在他手里,事实证明,我爹虽然死的比闻人统早,但对于一些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还是看得很透彻的。
因为在皇权下生活,善良是种要不得的情绪,“早晚有一天,你闻人叔叔会被他的善良给害死,没有皇命支撑的时候,他善良得像普度众生的菩萨。”我爹好多次在气愤难平的时候对我讲闻人叔叔的坏话,说完又即刻后悔,要我立刻忘记刚才他说过的话,谁也不许说。
我觉得纳兰熙安排的这一场重逢似乎是我的成人礼,我在恍惚间记起许多过去的事情,甚至,对于这个世界也有了新的了解,我就像是凤凰,涅槃之后,该到时候向世界展示我傲人的光晔,翱翔九天了。
差不多该出去了。我这么想着,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探了探闻人统的鼻息,意料之内的没有气息进出;我又按了按脖间的动脉,一样毫无起伏征兆;我最后摸了摸他的胸口,希望破灭,也是没有温度……咦?
我不敢置信的将手放在嘴边呵气,待明显高于身体温度时又把手放上闻人统的心口处,这一次,我肯定我摸到了还有热度的肌肤。
这是什么情况?我有些慌乱,没死透?要诈尸?
一时之间各种猜测纷迭而来,仿佛是为了验证我想象力有多丰富似的,我动用为数不多的智商,一点点否决掉,最后仅剩下一个可能——纳兰熙在他身上做了什么!
但纳兰熙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活死人?!我抓着满头青丝苦思冥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等等,医仙刚才不说这屋子里是给我的惊喜么?!还说什么把瓶子给惊喜闻一闻的话……我豁然灵光一闪,脸慢慢转向矮几,白瓷瓶好似感应到我的召唤,釉彩洁白的胎体划过一丝冷锋般的光芒。
对了,就是它!我兴奋的从地上爬起,顺手捡起油灯,掏出火折子点亮,毕竟看得清好办事嘛,我从矮几上拿得瓷瓶,旋风似的旋回闻人统身边。
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那个医仙可是个半吊子,只会杀人不会救人的货……
我不停念叨着各路仙佛名号,将瓷瓶放在闻人统鼻下让他嗅,我总是有些担心,他现在进出气息都没有,能把瓷瓶里的药效发挥到极致么?更何况,医仙的水平也令人操心。
现在谁来救救他,谁来都好,只要能救救他,无论是谁,只要能救救他,我愿意终生信奉!求你了,无论是谁,都好……
也不知道是我的哀求起了作用,还是医仙这次终于靠谱一把,总之嗅过小瓶子之后,闻人统的各项生命特征,正在以超高速恢复,在极短的时间内,他的体温,气息,脉搏完全正常,就好像是他只是在那里睡上一会儿而已,趴在他胸口,我甚至能听到心脏强有力的勃起。
同正常人无异,也就是说,我挂念的闻人叔叔,我对不起的闻人叔叔,并没有死?他又从阴间折返,可以陪着欢若了?
我为这一点高兴得不知所措,在此时,我对纳兰熙的感激之情白云依山尽更上一层楼,我对各位听我叨咕半天的诸天神佛也有了进一步的感情,要是现在让我入个教,或者纳兰熙说嫁我为妻,我一定通通答应,二话不说!
我真的是太喜欢这个惊喜了。
一高兴,我还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
大概是我心眼太实了,这头磕得可是实打实的戗到地上,这屋子也并不太牢固,被我这么一折腾,天花板往下噗噗的掉灰。
这一番,动静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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