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飞机的时候。正是长安的隆冬。大雪漫天。來接我的父母穿着臃肿的羽绒外套。站在人群里。我一时竟沒有反应过來。什么时候。在我心目中说一不二的父亲。背竟有些佝偻。
长安真冷啊。甫一出机场。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很沒有出息地开始怀念起迈阿密的阳光。
纷飞的大雪。让我想起两年前离去时。好像也是这么一场大雪。长安街上白雪皑皑。我从医院的大门径直往前走去。一直走。直到浑身冰冷。冻彻入骨。彻骨的记忆终究还是沒有放过我。
从小。我的父母亲一直在北京。把我一个人仍在了长安市的外公家里。还是小女孩的年纪。谢家哥哥成为童年记忆里的唯一亮色。
大院子里并非只住着外公一家。很多小孩子。他们叫我小鼻涕虫。父母远在北京。尚不知这长安的政府大院里。小孩的世界也分尊卑等级。
年纪并不重要。你看谢家哥哥才读小学。那些十來岁的半大小子也要看他脸色。纵使开玩笑。也知道轻重。不知道哪里來的传言。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我父母远在北京。皇城根下的小官自然不如一地诸侯。兼因着我年纪小。越发看不起。变着方法的拿我打趣。
他们嘲笑我偶尔冒出的北京话。鹦鹉学舌般地在我周围咋呼。他们嘲笑我因为太过寒冷。永远也干涸不了的鼻涕。一开始我只会哭泣。哭着求饶。哭着要回北京。不知是我的可怜引來他的关注。还只是因为我与他家离的最近。当书记的外公带着我去他家。指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对我说:“嘉嘉。叫哥哥。”
哥哥。谢哥哥。道年。谢道年。这迥异的称呼都是來自于同一个人。却将我与他的纠葛展露无疑。
因着这一位斜刺里冒出來的哥哥。我的童年在遭遇了短暂的冷遇之后。好过许多。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跟那帮半大小子一起疯玩打闹。他们看着我站在谢道年的身后。除了打趣。言语里少了许多敌意。
我渐渐明白。这看似纯净如伊甸园般的政府大院里。在这群看似天真无邪的孩子心里。其实成人的处事法则依然适用。我终于发现。原來。跟着谢家哥哥。不仅仅是因为喜欢。更重要的是。他能保护我不受欺负不遇冷眼。
我终于鼓起勇气能跟他对话。及时发出的声音依旧稚嫩宛如雏鸟。“谢哥哥。你在做什么。”
他抬头。被那一句谢哥哥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念一想。才莞尔。“叫哥哥不好么。”
“不。我有好多表哥。堂哥。他们都叫我叫他们哥哥。你不一样。你是我的谢哥哥。”小小孩童。童真无邪。说出來的话自然不知如此腻人。
谢家的哥哥笑了笑。沒作答。终于不再厌烦背后跟着的那条尾巴。
他从來沒有说过喜欢。说过爱。
我就这么在背后追随着他。犹如夸父。追逐着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想。我恨不得一日之间便可长大。可以名正言顺地从他的身后朝前一步站到他的身旁。
彼时。大院的男孩们年少荒唐。一出学校。身边便依偎着年纪般若的女孩。
我不是沒有过惶恐的。却丝毫不得法。每每做梦。梦见谢道年的身边也有了这么一个女孩。然后哭着醒來。才惊觉。谢家哥哥早已不肯让我做他的尾巴。我多么惶然。倘若有一日。这握在手中的线泵然断裂。那我该如何自处。
我尚在读初中的年纪。心思早已经不在课堂之上。迫切地想要长大。迫切地想让他用另外一种眼光投注在我的身上。我想告诉他。我早已不是隔壁的常年挂着一条鼻涕的邻家小妹。
那真是出尽百宝的年月。我享受着别的男同学投递过來的灼热眼光。心思却飘到他的身上。只是祈求他的眼神里是否能有片刻波澜起伏。然而。这样的试探得到的答案只会让人沮丧。
我大刺刺地跑到他的班上。对着所有人宣告我的存在。以谢道年的偏旁的一种存在。我以为他会动怒。却发现了他的不置可否。再后來。我开始收买人心。坚壁清野。拿着旁人写给他的情书。找到当事人。一阵伶牙俐齿的数落。尖刻地好似一个善妒的小妇人。我满以为他会在意。却发现了他不知是全不知情。还是感谢我帮他扫清障碍。
是的。就是这样。我在这一悲一喜里乍暖还寒。事情就是这样。他的身边沒有任何人。包括我。但。至少。我该是那一个离他最近的那位女子。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他要奔赴美国的前夕。我才鼓起勇气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第一时间更新那一夜。夜凉如水。我竟觉得有点壮士般的悲凉。仿若他是宛若天上的神祗。一句话便可让我上天堂或入地狱。
其实。我真应该记得。他说“好”的时候。眼神里并沒有悲喜。而我却因为他那这一个字激动莫名。
真的是愚蠢不堪的年月。直到过去了若干年。我才发现。虽然我与他的纠葛如此漫长。漫长到覆盖了我与他的整个盛夏光年。其实。他对我。仅仅只是兄妹情谊。那些情不自禁。那些波涛汹涌。那些欲罢不能。仅仅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他。更像是一枚看客。陪着我演完了自欺欺人。自以为是的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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