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眼模糊中,仰首看见风仪雅淡的父亲此时却是惨白脸色,竟连眼下也是疲倦伤心的青影,用衣袖小心的擦着擦着蝉儿止不住的眼泪,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父亲应该是都知道的,所以才会这么心痛。
“后悔吗?”
蝉儿摇了摇头,可是――
“他为什么要这样?我那么喜欢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定国公闻言即使心疼也不免苦笑,道:“傻孩子,难道你竟以为你喜欢着他,他便一定也会喜欢你吗?”
蝉儿歪着头,看着父亲,抽抽噎噎的,道:“我知道,可是――”
可是,终究还是不甘心。
定国公看着蝉儿,这个女儿的心性他太清楚了,凡事都可百般周全,唯独心高气傲,如此只会难为自己的性子,又该如何收场?
蝉儿也不记得从何时起,就已没有这样伏在父亲膝上哭了,哭着哭着,竟渐渐困倦,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定国公想伸手拂过她额上一缕碎发,却见到自己手上那血红花枝,硬生生收回了手,手上原本犹如空枝的纹理早已盛开,月夜忘川,血色曼陀罗,妖娆狰狞,果然是罪孽深重,如今连触碰自己的女儿都不可得,而怕是这血色曼陀罗的根早已扎下在心中了。
蝉儿只觉得这几日从未有过如此好眠,醒来之时,天已经黑了,仍然抱着父亲的双膝,而定国公伏在榻桌上,竟是也睡着了,蝉儿轻轻松了手,定国公还是幽幽转醒。
便有侍女此时来请示是否侍候晚宴。
蝉儿起身问道:“大哥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
蝉儿听得出父亲语气中的倦怠不忍,心中也是明白,戚军至今仍在大古莲城和李殷弃拉锯战,苏竟怕是已气疯了,几次都下令从神枫林强行入山,结果可想而知,而大哥近五日一次的书信中便附着每次试图破神枫林时所走的路线图,几乎是步步血腥,薄薄一张纸也透着冤煞一般,看着都觉毛骨悚然。
而距出兵已近一月,寄回的这些图纸中,蝉儿却是百般琢磨也不得解,如今却是多日不曾收到了,这便意味着也是多日不曾破阵了,虽然叫兵士去送死是不忍,但这仗拖得越久,毕竟就对叶家越不利。
“那苏竟想来倒也做不下去了。”
蝉儿说道,不知是喜是忧。
定国公看着蝉儿,微微笑了,竟有揶揄,道:“蝉儿,你倒是退步了,那苏竟是何人,又怎会惜人性命?前几日皇上收到了战报,参书劾奏苏竟此般做法,朝中诸多大臣也大多上奏弹劾,皇上也压不住了,所以下了旨,这时怕是已经到了碧水城。”
听到此处,蝉儿却也笑道:“大哥这次却是好手段,想必那奏章写的十分精彩了。”
两人默契一笑,戚国大军远在千里之外,作为参军的叶无伤这般摆明了得罪苏竟,岂不让朝中太子一党动心,而这般弹劾,皇上也定是下旨求对策,丢这个山芋给他们,争的狠了,太子也不免被搅进来,但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苏竟却是远在千里外该怎样还是怎样。
“难怪昨日皇后又叫我进宫,气急败坏,许是怕着太子就此翻身,倒真蠢得如今也想不到此次就怕中虔撇的太干净呢,这趟浑水是冲着我叶家来的,就都别想干净了去。”
定国公闻言却道:“皇后没有为难你吧?”
蝉儿微微一笑,道:“她能将我如何?不过言语敲打罢了,再有就是派了个贴身侍候多年的女官到府上,整日盯着我,这倒有些不便。”
定国公闻言看向蝉儿,淡淡道:“知道了。”
用过晚膳,蝉儿便回了王府,马车到了王府前,却见了另一辆马车停在门前,管家和几个家仆见是蝉儿的马车都有些不安似的。
蝉儿进了内院,沈尚宫便迎了出来,口气就有些生冷,道:“王妃这是也去得太久了,王爷等了许久,这刚走了。”
沈尚宫说着却见蝉儿脸上并无懊恼之色,不由没趣,笑道:“王妃这是心中不曾计较了,倒是奴婢多事了。”
沈尚宫说罢转身就走,只听身后蝉儿淡淡叹道:“蝉儿嫁进来这几日,既已认命,也不做多想,沈尚宫这是在气谁呢?”
声音却是凄苦,沈尚宫听着,便回身叹息道:“王妃还年轻,何出此言啊?”
蝉儿只是不答,由着侍女们服侍睡下了,沈尚宫不满,也不好发作。